雨下的巧,火車到站的時候正好停了。
洛淺墨拉著迷迷糊糊的楊清清下了車,伴著窸窸窣窣的人流開始去路邊打車。雖是夏季,可晚上的風比白日大些,加上近日頻繁的降雨,一般的薄衫可抵不住半夜的涼意。楊清清一邊拉著行李一邊跺腳取暖。
“淺墨,要不別打車了,省著點錢在附近找個賓館先住一晚吧,明天再趕路。”
洛淺墨拿出手機點亮屏幕,九點。這車站距離鎮上確實是挺遠的,這麼晚了也不好打車。洛淺墨收起手機,朝著一旁被凍的瑟瑟發抖的楊清清走過去,一把抓住行李箱。
“走吧。”
兩個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影子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線條,仿佛是時間的延伸與陪伴。遠遠看過去,搖搖晃晃的。真是“可憐身上衣正單”啊。
兩人在車站附近轉了一圈,終於在一個隱蔽的拐角處找到一家還沒關門的民宿。
“要個兩人間。”洛淺墨朝櫃台上一喊。迎上來的是個滿頭白發的老頭。老頭眼皮耷拉著,像是沒睡醒,頭更是連抬也沒抬直接將房間的鑰匙隨手丟在櫃台上。
夜間睡意濃,寂靜的房間連牆壁都似乎打著呼嚕。混著地板裏散發出來的黴味,楊清清早早入睡,輕輕的地打著睡鼾。一旁的洛淺墨卻在此刻睜著眼望向窗外的新月。月色如瀑,撒在冰冷的地板上,冷冷地映在眼中,周邊一切靜下來。空氣滯澀,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隻有胸膛的此起彼伏才讓人察覺到人還活著。
她,又回來了。
自從阿婆去世,她再也沒回來過,已經三年了。
家裏的長輩其實並不讚成洛淺墨外出讀書。明麵上說擔心她一個女孩子離開家不安全。其實,洛淺墨知道,長輩之所以加以阻攔,隻因,她,並不出色。按照長輩的說辭,叢林生存法則本就是適者生存。也就是變相著說洛淺墨太過笨拙,讀書什麼的就是在浪費錢,何必多此一舉呢。
洛淺墨,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小黑屋裏度過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一生。
家裏的長輩沒讀過書,一輩子也沒走出去過大山,思想傳統像個老古董,更是有著封建糟粕之垢。
可,書是自己讀的,大學是自己考的。12年的人文教育告訴她,她不能任由那些長輩們的安排,哪怕自己出去會跌破頭。是的,這是她離開家的前一晚對自己說的。外麵的世界就像一朵玫瑰,危險又神秘,讓她忍不住的踮腳仰望。
洛淺墨性子倔。可過後捫心自問,長輩們說的確實不假。她確實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自己是真的不適合在這裏生存。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是為她這種人製定的。她不是天選者,沒有與眾不同的天賦,超出常人的智慧。笨得像隻蠢豬,在這個大城市裏連滾帶爬地苟活著。她是從那裏爬出來了,可,是真的爬出來了嗎?
誰還從小沒有個英雄夢呢?可,現實是,英雄有,可惜不是她洛淺墨。
她自嘲似的輕笑一聲。
長輩們不待見她,並不是因為她選擇上大學這件事。也可以說並不完全是,她生來就是“陋者”。
“陋者”就如其字麵含義。洛淺墨麵容並不出彩,臉上還有塊淡淡的胎斑。心智成熟晚並不聰穎,連這次選聖女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去參加。
前文提及族中凡滿18歲的生女就必須要作為聖女進行祝舞。而一眾聖女必須要麵容姣好舞姿翩翩,而從一眾聖女中脫穎而出的唯一一位聖女將代表全族去往古祭台祈求神靈庇佑。
黑暗中,洛淺墨掀開被褥,坐了起來。看了看一旁睡得正濃的楊清清。又把頭轉向窗外漆黑的夜。
這些年,她倒是吃了不少苦,活得...倒也瀟灑,最起碼可以隨心所欲的去看世界,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有自己的選擇。
洛淺墨揉了揉太陽穴,眉頭卻仍緊鎖,遠處烏壓壓的,心裏仿佛有什麼東西要跑出來。
她忽然想起了阿婆,自記事起她隻記得阿婆。阿婆是族裏的老人,常常給她講一些古老的故事,一些久遠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