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覺得自己似乎失去意識了,他像是已經無法自控了,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在高速旋轉的陀螺,突然間,整個散掉了。
陳先生的聲音突然變大,他大叫道:“我就是這樣的!我就是這樣的!不!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的!”
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掙紮,他抓著頭發,扯爛了襯衫,一邊大叫一邊跑出了地鐵。
地鐵裏所有的人都看著他,就像看著他這個人,突然間,散掉了。
2.互不相欠
學校外的長街是舊的。
舊的柏樹,書店門前舊的公路,來來往往的行人,多是舊的學校裏的舊的學生。旁邊是舊的唱片店,音響像放著舊的淒婉的音樂,關淑怡迷離地唱著:忘記他/等於忘掉了一切/等於將方和向拋棄/迷失了自己
老張坐在櫃台後麵,店裏平常也不會有什麼火爆的生意,有的總隻是那些喜愛書本的人。甚至這些年來,因為電子閱讀方式的出現,書店裏的人越來越少。老張也舍不得請人來,所以在這樣的晚上,他也隻是靜靜地聽著,隔壁放的歌。
他剛來這裏開書店的時候,和隔壁的音像店吵過幾次,因為那個店裏的聲音總會讓他覺得吵,他沒什麼聽音樂的習慣。
而這些年下來,他也習慣了。習慣了音樂,甚至習慣了聽別人選定的音樂,偶爾聽到覺得好的,還會特意去說一聲:“這個好聽。”
音像店的老板也隻是淡淡地笑著。像他那樣的人,無論老張是和他吵架抑或是稱讚他,都不能改變他的生活和想法。
長孫蝶男現在較少來老張的店裏,老張多少也有些明了,現在長孫蝶男的情緒應該比以前穩定得多。他甚至有時希望長孫蝶男多來他的店裏,多偷偷他的東西。
或許就像音像店的音樂一樣,長孫蝶男也令他習慣了。
想到這裏,老張不禁笑了起來,但很快他又咳了幾聲。當他抬頭的時候,他看到監控裏,他書架上的書,正在一本一本地消失。他皺了一下眉,走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著長孫蝶男拿著那些書,就站在他的門口。
“你這渾蛋!”老張怒罵了一聲,拔腿便追過去。
隻是這次長孫蝶男沒跑,他將書放回了老張的櫃台,看著他說:“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我……我沒有找你啊。”老張有些尷尬地說著。
“得了吧。沒有找我那你沒事去高加索山幹什麼?給他們送東西?仰慕柏之摩?還是愛上了樓下的那盆盆栽,想和它同結連理比翼雙飛?”長孫蝶男一針見血。
老張有些閃爍地躲避著,而長孫蝶男的雙眼一直盯著他。
“我最近有些想和我的妻子見麵。”老張被逼迫得沒辦法,有些尷尬地說。
“嚴格來說,她不算是你的妻子。”長孫蝶男提醒道。
“我知道。”老張回答得有些痛苦。
“你能陪我去嗎?”老張停頓了一會兒,問長孫蝶男說。
長孫蝶男看著老張的衣服,以及胸口上的斑痕,他沒有問為什麼,隻是說:“怎麼找我?”
“我也不知道。”老張有些尷尬地說,“類似你經常說的,依附情結,不是嗎?”
“哈哈——”長孫蝶男長笑了幾聲,他說,“其實你也知道,你也就這樣的結果了吧。”
“我知道。但這次有些不甘,我想見見他們。你能不能幫個忙?送我過去?就星期天。”老張為難地說著,“我知道這樣會讓你有些為難,你肯定也不想答應,但這次真的,請幫幫我,我想我沒什麼值得你這樣做的地方,所以隻能請求了。如果你覺得有什麼可以換,你告訴我。”
“我看看吧。”長孫蝶男撇了撇嘴,拿起櫃台上的書走了。這一次他還是沒付錢,但老張卻是忘了錢的事,隻是怔怔地看著長孫蝶男的背影。
長孫蝶男將書本放在了車上,開著他的車子,漫無目的地走著。他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想回高加索山。
他隻是戴上了墨鏡,開著車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許久之後,他才發現,謝丁一就坐在他的車上。
“你好久沒載我兜風了。”謝丁一看到了他的眼神,笑著對他說。
長孫蝶男的嘴角動了動,但還是沒有說話。謝丁一這樣說,令他的心有些暗湧。
自從他見了自己的父親之後,他覺得似乎又有些將自己封閉了起來。他也知道,穆穆倪找他一起打遊戲什麼的,其實隻是想讓他感受到友情,想令他遺忘那些不開心的事。
隻是有些東西,不是說過去就過去的,他們已經在身體裏長成了刺。
特別是當老張一再去高加索山拜訪的時候,他總會想到從前,想到那些令他痛恨的日子。
隻有謝丁一老師依舊美麗。她是一個不老的人,坐在車子後座上,黑色的長發飛揚,笑容依然像從前,聲音嬌俏如鈴。
“或許你應該陪他去的。”謝丁一突然說。
“嗯。”長孫蝶男應了一聲。
“你早就不恨他了,不是嗎?”謝丁一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