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舒雖然也愣了一下，但反映卻很快，馬上跑了過來。
“找我有事？”吹來的風裏夾雜著汗水的味道，程延舒笑得眯起眼。
米諾陰著臉一直沒說話，程延舒非常不解地跟著她走到無人的走廊裏。
“你和林小秋到底是什麼關係？”
“關係？”程延舒似乎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摸著腦掉想了一會兒。
“同學……關係吧。”想了想，還是很肯定地點點頭。
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米諾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家夥真是神筋大條得可以。
“隻是同學而已，幹嘛一副很熟的樣子。”很奇怪的口氣。
神精是大條了一點，但程延舒並不是個白癡。
“咦？……你是在吃醋吧？”
午休的時候，教學樓一樓東麵的走廊總是很安靜，依稀地可以聽到樓外籃球場傳來的喧鬧聲，走廊盡頭那扇鋁合金的窗子是新裝上的，質量很好，所以，風吹過時，不會像過去的那扇鐵窗那樣發出“哢吱”的聲音。
走廊裏的光線很暗，但窗外的陽光卻很明亮，窗框似乎成了黑與白的分界線，黑白分明。窗邊的那兩個人，黑黑瘦瘦的人影，陽光在輪廓上鑲了金邊，兩個人的高度剛剛好，很相配。腳步聲一輕一重地傳過來，是剛剛從圖書館出來的學生。
“怎麼可能。”有些冷酷的回答，冷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似乎感覺到對麵那人的肩膀有鬆垮下來，然後是一聲無言的歎息，還是失望了吧。
“放心吧，隻是同學而已，誰叫人家是班長，我也要巴結不是——”寬大的手掌按在頭頂，讓人舒心又很溫暖。
“可那些流言……”
“隻是些流言而已，誰叫我長得帥。”
“切——”冷不丁地在他腦門上敲上一下。
這家夥長高了呢。
寶貝，向日葵
夏末秋初的時候，知了早已絕跡，偶爾會聽到幾聲不知名的蟲鳴，沒什麼韻律，雜亂又有些撕心裂肺。
因為老師臨時換課，一班和二班有幸可以在一起上體育課。男生們在籃球場上熱情似火的時候，女生們則喜歡團坐在跑道上聊些八卦。
米諾坐在花壇邊對著前麵的綠色草坪發呆。
如果這件事和程延舒無關，那問題就出在他們自己身上，這樣的話，自己好像就不會那麼在意了，真是奇怪。
突然感覺頭頂一大片的陽光被遮擋掉，米諾抬頭看見林小秋正站在自己的旁邊。
林小秋挨著米諾坐下來，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豔陽的天，米諾卻覺得有點冷。
“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丘傑吵架的原因？”林小秋突然開口，用了非常平淡的口氣。
看米諾微微有些吃驚，還沒等她開口詢問就自己接著說下去。
“是因為你。”
“我？”
米諾之前也猜想過很多，可能是因為女生單純想發發脾氣，也可能整件事隻是個誤會，也有想過和自己有關，不過，這僅僅是為了想滿足自己的戲劇yu望而做的胡思亂想。這會兒想想，也許，這應該歸屬於自己的第六感吧。
似乎早就預料到米諾會有這樣的反應，林小秋冷笑了一聲，繼續說。
“我隻不過說了一句‘再怎麼樣也是孤兒院出來的’，沒想到他就和我吵起來了。”
當聽到“孤兒院”這三個字的時候，米諾忽然就站了起來，她看著林小秋，心裏很亂，但眼神卻變得越來越凝重。
“你不用那麼緊張，並不是丘傑告訴我的，隻不過是有一次去辦公室，聽老師們說的。”林小秋也看著米諾，眼裏充滿了不肖和蔑視。
“不過，我也和程延舒說了，沒想到他對我說‘先管好你自己吧’……”說到這，林小秋氣得握緊拳頭。
“哼，你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好的，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最討人厭了，丘傑和程延舒還對你那麼好，還不是孤兒院出來的——”
“垃圾就是垃圾，從一開始就是被丟掉的東西，像你這種人就應該一輩子呆在孤兒院，死也不要出來——”
“啪——”
連米諾自己也沒有想到真的會打了林小秋一把掌，響亮至極的。
而事情也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女生打架並不是常見的事，一旦發生，其精彩程度絕對不會亞於世界杯決賽。
打架的時候，人往往會喪失理智，自己想做什麼，做了什麼，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周圍的聲音仿佛一下子消失，隻覺得腦袋裏翁翁地響，畫麵就像定格了一樣，一幀一幀，緩慢地移動著。
周圍圍著一大群人，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同學。被拉開的時候，米諾好像看到了程延舒，看不清麵部表情。現在的自己一定很可怕，很醜。
這不是我自己吧，一定的。
雖然林小秋平時看上去一副很乖的樣子，但是一打起架來也是挺凶猛的。米諾摸一摸嘴角的傷口，有點生硬地疼。
米諾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林小秋還在裏麵哭個不停。優等生嘛，還是要裝裝樣子的。
其實，在孤兒院，打架是家常便飯的事，就連女孩子也是如此。打架對於米諾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在走廊裏遇到丘傑，他什麼都沒對她說，隻是走過來拍拍她的肩，然後向辦公室的方向走過去，身後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學校的西麵有一座廢棄的教學樓，因為很快要被拆掉，平時都沒什麼人來。米諾坐在樓梯的台階上發呆，記得自己以前心裏難受的時候也會像這樣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然後躲起來一個人偷偷地哭。不過，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突然想起程延舒對她的性格曾經做過這樣的評價——強硬但很脆弱。當時，她狠狠打了他一拳，說那是哪門子的評價，可是現在想想，可能他是對的。
開始想念程延舒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想讓他陪自己說說話，他再煩也沒關係，或許還可以打他兩拳來解氣，他從來不會拒絕她的。
可是，現在他又在哪裏呢？逃走了嗎？
在看到她醜陋的一麵以後……
“討厭——”脫掉右腳的鞋用力向前麵的牆上砸過去，撞擊聲和咒罵聲糾結在一起在空闊的樓道裏長久徘徊。
光著一隻腳，米諾把頭埋進膝蓋裏。
“幹嘛不反抗，對待這種人就要狠狠地揍他！”
“因為你踩到我的拖把了。”
……
“咦？……你是在吃醋吧？”
“怎麼可能。”
……
“米諾，乖，在這裏等媽媽，一定要等我回來。”
……
……
米諾睜開眼時，腦袋歪向右邊，有些奇怪，因為她明明記得睡著前她的腦袋還靠在左邊的牆壁上。
有些恍忽。
再清醒些，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腦袋下麵還墊著別人的肩膀。
“程延舒，你早就知道了吧？”一直沒有動，這個姿勢很舒服。
“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有柔軟的氣息。
“什麼時候？”
“那天在辦公室門口撞到你後，在辦公室聽老師們在說。”
“又是他們，真是有夠八卦的。”米諾冷笑一聲，很無奈的口氣。
“很討厭吧……像我這樣的人。”抬起頭，揉一揉脖子。因為害怕看到被厭惡的眼神而不敢看他。
他並沒有搭理她，隻是起身朝前走。
還是被討厭了……
程延舒在牆角邊停下來，揀起米諾先前丟出去的鞋，又走了回來。
“對我來說，米諾是一隻寵物貓。”輕歎一口氣，他蹲下身，拍掉鞋上的灰，然後抬起她的右腳，很小心地放進去。
“這隻貓很獨立，很自由，不粘人，脾氣也不好，但有時，它會感到孤獨，也會累，累的時候會扒在我的膝蓋上休息。”手指扣著腳裸，有溫暖的感覺從腳裸邊蔓延上來，瞬間讓她窒息。
“對我來說……米諾應該是寶貝吧。”抬起頭，陽光從旁邊的窗戶透進來，斜射在程延舒正朝她微笑的臉上，她竟忘了他原本是有一張如此漂亮的臉的，有好看的眼睛，豐潤而不厚的嘴唇，皮膚幹淨而又白皙。最重要的還是那個笑容，很溫暖又無比燦爛的。
米諾突然就想到自己喜歡的那種大花，很高大，很溫暖，象征著光明和希望，總是很幸福的樣子。
“知道……程延舒對我來說是什麼嗎？”
“是什麼？”他湊近些。
“向日葵。”頓了頓。
“是金燦燦的向日葵哦！”
陽光迷了他的眼，她偷偷吻上他的臉頰，刹那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