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命運之子(2 / 3)

土匪頭子定定看了他一會,然後笑了起來。

“那是當然,大人。”他

一後,一位客人結算了房費,他的商隊帶著貨物離開了瑪希城。一位行商在城裏閑逛了兩,然後對交易部門負責人:“我要見你們的新頭領。”

那個中年男人在桌子後抬頭看他,“哦?您有什麼話需要我代傳嗎?”

那位銅色皮膚的行商笑著:“有人想要在旅館內縱火。”

“為了那位伯爵,是嗎?”負責人問。

行商眨了眨眼睛,“看來這已經不是新鮮消息了,但我還知道一點別的。”

“其實……這個消息對我們來還算新鮮。”負責人。

行商高胸笑了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那麼,這些我冒著生命危險得到的消息,能不能換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回報呢?”

負責人沉吟片刻,“既然如此……”

然後安薩路走在了路上。

初升的太陽火辣辣地烤著他的後背,汗水沿著他的脊柱往下淌,碾得像石頭一樣硬的砂土大道和滿是幹白泥土的視野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仿佛又回到了旱季的荒原,隻是與那個死寂的世界不同,這片荒涼的區域到處是人力改造後的新鮮痕跡。當安薩路看向四周,在道邊一麵又一麵的黑漆木牌背後,除了磚石木料堆積成山,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趁著早上的日頭還能忍受時在拚命幹活。這些工人穿的細麻服裝雖然又新又結實,看起來還是灰撲頗,頭上的草帽又顯得有些太鮮亮了,活像一群群聚集在食物邊上的石蟻。不斷有馬牽牛拉的運料車從這位即將出賣雇主的大盜身邊經過,每個人似乎都隻關心自己的活兒,他們會看安薩路幾眼,但不會問他是誰,在這兒幹什麼。偶爾能在路上看見新鮮的牲畜糞便,但很快就會被人鏟進灰車裏。

作為在黑暗世界也算有點名聲的人,安薩路不敢吹噓自己是多麼地見多識廣,但毫無疑問,外邦人在哪兒都是令人矚目的奇葩。就好比他現在見到的,他們連建設城市的方式都十分地……非同一般。

那些以相等距離插在路邊的木牌上的文字,既不是宣揚異端信仰的頌文,也不是控製人心的咒語,外邦人用兩種語言,標注那些用筆直溝壑割開的地塊的次序,它們將被建作何種用途,由哪隻工匠隊伍負責,隊伍的領頭人是誰誰,這支隊伍裏有多少人手,他們的名字又是什麼……那些用石筆寫了今日工序的牌子上掛著一個箱子般的皮袋,裏麵裝著每個在外邦人治下的人都必須領取的紙冊,紙冊的前一半是印刷的識字畫,後一半幾乎都是空白的表格,工匠領隊每都要在這些表格用特製的筆畫下標記,作為他的隊伍成員完成了工作的記錄,然後這些紙冊上記錄的、被稱為“工分”的數字,會在兩或者幾內被領隊兌現成票據,工人和他們的家屬可以拿著這些色彩斑斕的紙票去食堂,去布店,去雜貨鋪子,去外邦饒任何一家店鋪兌換他們需要的東西。

想當初為了合情合法地把外邦人幹掉,可是有人非常細致地為他們規劃了許多有服力的罪名,比如私自鑄幣這樣富於技巧和周轉餘地的,不過更多的人覺得並無必要,“異端”一字已經足以解釋任何事情。雖然外邦人並不在乎他們的理由。在戰爭以一種不在預期內的方式結束後,讓人有些意外的是,明明手中掌握的財富已多如泥沙,作為勝利者的外邦人卻要用這種看起來有些麻煩的辦法替換正常的貨幣。

他們其實不禁止一般的錢幣流通,也有專門的場所給人進行紙票和金屬貨幣的單向兌換,但那個的兌換櫃台隻短暫地興旺了兩就被人們冷落了,因為人們發現同樣的錢幣和紙票,後者能換到的物品比前者要多得多。縱然有商人誘惑過一些人用紙票弄來商品倒賣,然而在外邦人明顯經過精心計算的交換比例下,這種做法對商人們有好處,對付出紙票的人來卻得不償失,就算確實有一些仍惦記著自己的家園,謹慎地對想要積蓄一點家財傍身的人,對近乎一無所有來到這座城市他們來,那些鹽、糖、火石、布匹、農具……都比單純的金錢有價值。

所有的忠誠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安薩路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竟有這樣的統治者,他們竟能這樣快,而且這樣徹底地控製自己的臣民,並且某種意義來,他們幾乎是一文不花,就讓人不能脫離他們生存。雖然外邦人做得還不夠徹底,當年他們還看上去很無害地經營旅館時就有許多人提出過要求,他們也完全有能力在這裏弄出幾個銷金窟來回收他們的投入,那樣可以連那點替代貨幣的物資都不必付出,但外邦人好像是什麼特別禁欲的教派的修行者,嚴守某種無名律條,始終不越雷池一步。

但外邦人並非沒有欲望。實際上,他們的欲望大得能嚇死人,任何人隻要看一眼這座城市就能知道。

安薩路不是徑直從旅館走來,他離開旅館後是先繞到東方,從碎石瓦礫的邊緣重新進入城市,沿著被修整過的道路穿過城區,他一路看過來。在他的這雙利眼中,城東的移民區是一鍋還未燒開的混湯,外來戶、本地人、外邦人互相間雜,就像不同顏色的豆子,界限既混亂又清晰;在城中的生活區,外來戶跟隨本地人,本地人服從外邦人,外邦人管理和教育所有人,這些人一同吃飯,工作,生活,層次分明,行動有序,如果不論他們言行粗魯,許多人每日鑽營為的不過是用體力換取食物和享受,看起來幾乎都有些學院的樣子了;再然後,生活的景象漸漸被單調、規律、繁重的勞動取代了。

安薩路走了這麼遠的路,竟沒見過幾個閑人,數以千計的工匠同苦力散布在廣闊的工地上,看起來竟不比布施粥裏的麥粒更稠密,人人各司其職,圍繞著各種巨大的機械造物忙忙碌碌,即使有幾個在別人幹活的時候在一旁休息的人,從體貌來看既不是外邦人,從臂膀上的色章看也不是領頭人或者熟練工匠,他們應當隻是發了暑熱或者受了些輕贍普通人。安薩路沒有找到傳中那些凶神惡煞的監工。

工程的進度很快。越是向西,越是能感覺到外邦人規劃的宏偉,在足以讓五輛馬車並行馳騁的主道兩側,寬廣的地基打得又深又穩,能把一個人站著埋下去,匠人正在攪拌砂漿,刀砍斧劈一樣方正的磚塊在旁邊堆積如山,一些地基上已經築起了半人高的矮牆,牆壁越來越高,磚柱也從無到有,如林矗立,他行走其間,如同走過一片神殿,隻是這裏既無象征,又無裝飾的紋樣,隻有一組又一組忙忙碌碌的工匠。看他們純熟幹練的模樣,隻是匆匆走過的話,已經很難分出他們是外邦人、本地人還是外來戶了,雖然本地人和外來戶在這個區域裏的數量仍然稀少少。畢竟外邦人放開手腳,照自己的心意來改造這片土地的時間也不過這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