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道:“葉公子果然在這裏!倒讓咱家好找。四爺請葉公子過府。還問,葉公子怎麼一個人跑回來了。”
石蘭心中暗罵:“還裝!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淡淡“哦”了聲,“辛苦高公公了。我啊,有急事回來一趟,跑了一身汗,這樣去見王爺可太不恭敬了。高公公稍等,我回家去換身衣服。”高福愣了愣,石蘭已走出門去。高福隻得率了人跟著。
到得家裏,小山出來應門,石蘭道:“大夥兒也進去喝杯茶吧。”
高福道:“葉公子請便,咱家就不進去了。”
石蘭也不勉強,說:“小山,你照待高公公。我去換衣服。”小山應了聲是。
石蘭泡了個澡,情緒已平靜下來,感覺去雍王府也沒什麼好緊張的,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她穿上衣服,又慢條斯理喝了杯茶,才施施然到了廳裏。
高福早就等得不耐煩,可魏小山招呼得實在熱情周到,害他有火也發不出來,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擔心四爺該怪自己辦事不力了。
石蘭微笑道:“高公公久等了。近晌午了,各位餓不餓?進些點心吧。”
高福僵著臉道:“不用了。咱家不怕等,可是四爺等不得!走了。”
胤禛的確已等得不耐煩,而且有些擔心起來。自己是不是自信過度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胤祥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說:“四哥,你是不是安排了計策對付葉天嵐?”
胤禛“唔”了一聲,心想:“這麼多人在我手中,不怕她不來。”
胤祥皺眉道:“四哥,葉天嵐並沒做出什麼對我們不利的事,而那個伴簫,當初也算幫了咱們。至於亂黨的事,不定是誰故意攪渾水想行什麼事的。”
胤禛又是“唔”的一聲。胤祥高聲道:“四哥!”
“什麼?”
胤祥忍氣道:“四哥打算怎樣處置葉天嵐?”
“自然看情況了。”
“這葉天嵐我了解,倔得很。如果不答應又怎樣?”
胤禛第一次覺得這十三弟囉嗦得可厭,想打發他走,便說:“我自有分寸。你有這閑功夫,幹嘛不去順天府一趟?倚琴還關在順天府大牢吧?聽說她跟九弟府裏的依舞一道在綺醉樓才被抓的。你不去查查?別讓老九他們得去什麼要緊信息了。還有,聽說有個二楞子無辜遭災,也在順天府,正大喊冤枉呢。十三弟也一道查查。反正施世綸比較聽你話。”
“你——”胤祥氣得轉身就走。迎頭碰上戴鐸,年羹堯,戴年兩人連忙請安,胤祥理也不理,氣衝衝走了。
兩人一頭霧水,進了書房。年羹堯是要回任上,來向胤禛回稟。戴鐸則替高福解釋了還沒到的原因。胤禛定下心來,便揀了案上的折子一一閱覽。
年羹堯聽了戴鐸的話,暗暗思忖,斟酌著道:“四爺,這葉天嵐暗器利害,若他一意孤行,怕會對四爺……”
胤禛抬起頭來,看著他。半晌,點頭道:“你說得有點道理。”低下頭,心想把她逼急了,若真做出什麼事,倒難收場。沉吟一會,抽出一張雪箋,提筆寫了幾句,封好,叫進一個太監來,說:“拿這去給後院胡師傅。”
太監領命而去。年羹堯約略知道這胡師傅叫胡淡風,好像是個有名的拳師,專門訓練王府侍衛的。年羹堯想:“莫不成要擒拿葉天嵐?”
便說:“奴才願出薄力。”
胤禛瞅了他一眼,“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書房內靜悄悄的,將近晌午,胤禛已把所有折子、書信批閱完,葉天嵐還沒來。他看了一會書,便說午憩一下。年羹堯忙上去侍候。胤禛看他一眼,便沒有另喚他人服侍。
胤禛躺下,說:“你下去吧。葉天嵐到了,就讓他進來。”
年羹堯行禮:“嗻,奴才告退。”他退到外麵,揣測不透主子讓他“下去”是回去呢還是等候。一時,高福過來說葉天嵐到了。年羹堯想,高福是四王府的老家人了,要說到揣摸主子心思,沒人及得上他。年羹堯便跟高福商量。高福一聽,自然說以王爺安全為重,兩人便去布置。
石蘭站在階下等候,望著殿宇巍峨的王府出神。
胤禛晉封和碩雍親王後,把府邸翻修一新,其恢宏氣勢早已遠非從前的四貝勒府能比。
她以前進出貝勒府,大多是走偏門、後門、或是翻牆。那府邸中路寬闊整潔的甬道,她並沒走過。
隻有那主體建築的分布,及東邊深深庭院,還可依稀帶著往日的熟悉。
“這真是我曾經住過的地方麼……”石蘭突然感到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一名內侍快步奔來,說:“王爺正在歇息,葉公子進去等候吧。”石蘭點點頭,跟著那太監進去。片刻後,到了一扇門前,門外站著四五個人。內侍說:“葉公子自己進去吧。”
石蘭怔了怔:“這不是他的書房嗎?他既在歇息,怎麼又讓我到書房裏等?”心中懷疑一閃而過,她深吸了口氣,並不理站在門外的人,推門進入。
書房裏靜悄悄的。這個書房,石蘭曾來過兩次,瞧去比記憶寬敞了,格局也有變化。但那書案卻沒有換過。石蘭怔了好半晌,慢慢走近。書案纖塵不染,上麵的筆墨紙硯放得絲毫不亂。案上有些書信公函,石蘭隨手翻了翻,一看那繁體字便有些頭痛,便又合上。但這麼一來,函文稍稍移了位,看上去不是整整齊齊了。他對整潔也算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了。那一次,她跑到書房大鬧,把東西弄得一團糟,他想必是極其頭痛吧?
石蘭想起往事,眼神柔和,微微笑起來。
牆上掛著好多字幅條橫,大約都是他的手筆。石蘭側頭細看。
石蘭對毛筆書法是一竅不通,所以她不知道,也一向不關心胤禛的字寫得好還是壞。她現在會去注意牆上的字幅,是因為突然想起某某官員在某次宴會時極力恭維雍王爺的書法,還懇求賞賜一幅,不知有沒有如願以償。
石蘭現在看的是一副草書,大約是首詩。石蘭連正楷都認不全,這草書更是幾十個字裏隻能認出一兩個。石蘭興致缺缺。
她坐在書案後,書房主人的椅子上,托腮思考。心想他還沒來,是不是在布置圈套?這念頭一掠而過,她並沒怎麼在意。她來之前寫了兩封信,已囑咐了小山將信送出。她百無聊賴,順手拿起筆,從一疊雪箋上抽了一張,翻開折子,臨摹胤禛的批文。但她寫的字實在不堪入目,石蘭“撲哧”一笑,將紙揉成一團扔了。
她一抬頭,又看到那幅猶如天書草書,忽憶起俠客行中的石破天一字不識,卻從一首俠客行中學到了武功,難不成他這幅字也暗含玄機?
石蘭心中好笑,順著那筆路一字字看,果然流暢圓轉,偶又奇峰突起——倒真有點暗合師父教的劍法。可惜沒帶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