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浮滑男子不料麵紗下的容顏如此驚心動魄,那容光裏更有一種凜然之色,使他心中虛怯。他怔愣半晌,想起暗中主子的吩咐,又想到主子的身份及通天徹地的勢力,膽氣立壯,臉露淫邪,笑嘻嘻道:“好標致的美人兒!”伸手就往縭寧臉上撩去。
“住手!”
這正是胤祥想喝的,但他總不能從二層跳下來——緊跟著那聲呼喝,隻見一條人影躍至縭寧身邊,出手迅捷,一把扭過那隻伸向縭寧的手臂,將那浮滑男子帶著繞了個圈子,往外一送,就將那男子送下了台。那浮滑男子跌跌撞撞,暈頭轉向間碰翻了好幾張桌幾,屋內立時大亂。
那人影方轉過身,凝視著縭寧。
縭寧隻覺麵熟,一怔下認出這人竟是石蔚,不禁失聲叫道:“石大哥是你?”
石蔚微微一笑。
與上一次相比,他略見白晳,也許是因為在江南住了段時間,身上的金戈殺伐之氣也淡了許多,這一笑說不出的俊朗,神韻裏與石蘭燦爛的笑容極為相似。他微笑道:“上次聽你說要去西北,想不到竟能在這裏再遇見你……”他言語神情間有歡喜,有感慨滄桑,在潼關的那個夜晚在兩人心中憶起。縭寧心中百味紛呈。
這裏是政治漩渦的中心,這漩渦已吞噬了那曾經無比燦爛的石蘭,自己也被迫回到這京城,被迫在人前顯露了麵容。而他,是石蘭的哥哥。
在個吞噬了無數人的漩渦,等待著他與自己的會是什麼?
兩人都有些出神,那浮滑男子已在仆從簇擁下湧了過來,口裏朝石蔚怒喝:“哪裏滾出來小子?竟敢惹到大爺我的頭上來!給我狠狠地打!”
石蔚向左橫跨一步,稍一側身,將縭寧護在身後,冷冷等著那些人撲過來。眼看一場混亂難以避免,但整個大廳卻突然異常地安靜了下來,似乎隻有浮滑男子那幾個手下撲過來帶起的腳步聲。石蔚敏銳地感到不尋常,眼光一掃,卻看見三個人緩步過來,他暗中吃驚,他識得為首之人正是九阿哥胤禟——雖然後麵兩人身著便服,但瞧這氣度,石蔚猜也猜得出肯定也是皇子了。可是就算這綺醉樓是九阿哥的產業,打架鬧事也不值皇阿哥親自出麵啊。石蔚心中猜疑,卻早已打下千去,向胤禟請安。而那個浮滑男子連忙製止了那些打手,趨前幾步,彎腰屈膝,嘴巴張了張,似要請安,卻不敢打破這寂靜。
胤禟並未叫起,——事實上,他根本未向別人看上一眼。自縭寧臉上的麵紗一揭去,他的目光就一直盯在縭寧臉上。
整個大廳一片安靜。
在這一片安靜中,石蔚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感到氣氛的壓抑。大廳中那些前來尋花問柳的人都悄悄起身走了——他們就算不識得胤禟等人,不識得石蔚,但這浮滑男子卻是多多少少有人識得的,連禮部侍郎公子都要請安的人,又有誰能惹得起?瞧著派勢,在這兒再呆下去,肯定會惹禍上身。
石蔚低著頭,眼角餘光看見幾個女子身影立在台角。他既認出了縭寧,除了那蘇蔓未曾見過,他認出了那幾個女子便是那日在潼關驛站見過的幾人。隻是當日他未曾留意,而數年未見,那幾個一團孩氣的女孩全都長成了亭亭少女,他剛才滿腹心事,所以沒有認出。
眼前的情景明顯說明她有了麻煩,石蔚有心為她解決,卻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回想引起這場混亂的輕薄男子,以及他見到九阿哥的恭敬態度,他十有八九是九阿哥的人。
石蔚心頭升起寒意。如果是九阿哥存心對付,又有誰能救得了她?除非八爺……
他心頭盤算著,忽然頭頂響起她清冷的聲音:“九爺,十爺,十三爺,三位是尊貴之人,久留此地難道不怕有損身份?”
石蔚一驚,她竟然識得這三位皇阿哥?
一雙靴子出現在石蔚眼前地麵,頭頂傳來胤禟冷冷的聲音:“都出去。”
腳步悉索,那浮滑男子領著仆從退了出去。石蔚站起,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了縭寧一眼——縭寧正也望向他,目光柔和,微笑道:“多謝你,石大哥。”
石蔚忍不住望向胤禟等人。九阿哥一直盯著縭寧,而十阿哥十三阿哥兩人的目光卻在縭寧、石蔚兩人之間逡巡。胤誐更是像怪物般朝石蔚猛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