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死了?”金得祿一驚,隨即想到,“那麼是不是說小人可以隨意出售這些東西了?”
高福一愣,罵道:“做你的夢!眼裏隻有銅錢的家夥!蘭……石爺既不同意,四爺也沒鬆口,你有膽子盡管做去!到時抄了你的店鋪!”嚇唬了他幾句,高福不再理會金得祿,匆匆回去。
殿內,胤祉咳嗽了一聲,說:“這禮物倒真別致。前來賀壽,沒什麼好東西送四弟,反倒收了禮,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啊!”
胤禩等人紛紛附合,才將殿內壓抑的氣氛淡了開去。諸人口中不提,心中卻不約而同在猜測:“石蘭與馬佳.縭寧生前,不知打算送什麼與眾不同的禮物給四阿哥十四阿哥?”
但正像金得祿說的,恐怕還藏在她們的腦子裏,再無人知道了!
如果,今日,有這兩人在,這場壽宴會被胡鬧成什麼樣呢?還有十阿哥,他肯定逃不過石蘭的惡作劇,那繡著“迎賓拾”的熊皮是非穿不可的了。
筵席總有散時。賓客們終於一一告辭。
胤禛送了諸兄弟後轉回,不去更衣,也不回書房。他慢慢走著,穿林渡壑,不用看路,自然而然到該轉彎的地方便轉彎。他目光平視,似看著什麼,但眼裏空洞,卻又好似什麼也沒看進眼裏。
他下意識的,想找一個有她的痕跡的地方坐坐,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坐。也許,他心裏那可怕的空虛會稍稍減輕些。
他沒有思考。若他能思考,肯定不會來這裏。
他無需看旁邊的景物,這是他的府邸,他對這一切了如指掌。而這條路,他更是異常熟悉,閉著眼也不會走錯。可是,他已有一年多沒往這裏來了,但他並沒偏離方向。也許,他已在無數個夢裏,夜夜在這裏走過。
他覺得不對,便停住腳步,抬頭,有片陌生的花籬阻住去路。他詫異而惱怒——這條路上,幾時多了這東西?
胤禛蹙眉,眼前全是陌生的建築和沒見過的花花草草。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走錯地方了?
忽見眼前一株銀杏樹高聳入雲。地方對呀……順著這棵樹朝北的甬道,便是宜蘭園的主屋……他走近銀杏樹,茫然四顧。眼前的景物與記憶中天差地別。“啊,是了!是我讓人拆掉的。”胤禛先是憤怒,既而想起是自己下的令,不由又是一陣無處著落的空虛。
銀杏樹枝葉間,還掛著殘餘的淩霄花。這是十月末,它的花期已盡。隻是,這株淩霄花,卻是被人為斬掉的。
是哪一年?這花開得多茂盛啊!
胤禛不敢回想。他恍惚走著。黃昏漸漸浸入園子,胤禛眼前依稀是數楹屋閣。穿過過廳,是一個天井,兩旁種著玉蘭樹。當然了,現在不是玉蘭花的花期,院子裏沒有它的花香……他步上石階,房門開著,卻沒有點燈。她坐在昏暗的房裏,低著頭,聚精會神地繡著……
他忽然進去。
她被嚇到了,手指被針刺了,顧不上傷口,卻忙不迭將手中的東西藏了起來。不小心露了餡,明黃的一角還掛在屜子外……
他說:“不是送我的麼?別藏了,我遲早看到。”
繡的是荷包呢,還是扇套?他猜測。又想:她居然也會繡東西!隻是,繡出來的東西可實在不好看啊……
她淡笑著說:“……這麼聰明,怎連這個也看不出來?自然是利箭穿心哪!”
“咒誰?誰的名字是兩點一橫開頭,我咒的就是誰!”
他憤怒地將明黃的絲緞擲還。她彎腰慢慢揀起,凝視著,淡笑著……忽然間將絲緞撕成了兩半!
胤禛胸口一悶,喉中湧起腥甜。他咬牙忍住。定神看時,眼前沒有屋舍,沒有淩霄花,滿目皆是陌生的景物……
……她的手滲出血珠,輕輕一揚。撕成兩半的絲緞飄舞空中……他眼見著染著血痕的絲緞落地,眼見著她離去……
胤禛終究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胤禛倚著銀杏樹,怔怔看著地上的血跡,喃喃道:“你贏了……蘭兒,你還是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