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年十月,康熙大封諸子,冊封皇三子胤祉為誠親王,皇四子胤禛為雍親王,皇五子胤祺為恒親王,皇七子胤祐為淳郡王,皇十子胤誐為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禎俱為貝勒。
雖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但籠罩著紫禁城的那絲絲陰霾,似乎融在大大小小的宴會裏消失了。
十月三十日,是四阿哥胤禛生辰。他雖素來不喜辦此類宴會,但他剛封了親王,不辦似乎不合情理了。因而那天,四貝勒府——不,雍親王府門外車水馬龍,盡是前來賀壽的王公大臣。
銀安殿內設了三席,坐的是宗室覺羅;女眷們則在配殿入席。
十四福晉來得早,送上賀禮,卻歉然對四福晉說:“十四爺因什麼事出城去了,不知多早晚來,托我先說一聲,四伯和嫂子別見怪才好。”
那拉氏道:“都是自家人,見怪什麼。”忙命人引到席上去。那裏還坐著九福晉、十二福晉。棟鄂氏問:“弟妹就一個人來?每每有宴會,總能看到府上兩位側福晉,這次怎不見來?”
完顏氏臉上掠過陰影,勉強笑說:“一個身上不好,一個懶怠來。便隻有我一人了。”棟鄂氏沒忽略她微變的臉色,雖心裏納悶,但不好再問,便也笑笑岔了開去。
胤禛的兄弟們陸續到來,恭賀道喜聲不絕。十四阿哥是最遲來的,行色匆匆,似奔馳了好長一段路的樣子。而且,神情間竟有些恍惚,邁入殿內時,差點與捧盤出來的小廝撞在一起。小廝早跪下了,胤禎並沒說什麼,倒是胤禛沉著臉喝斥了句。胤誐轉頭看見,過來扯胤禎,笑道:“十四弟做什麼去了?這麼晚來?先罰三杯!”胤禩微笑道:“再怎麼該罰,也等向四哥敬了酒再說。”
胤禎扯出個笑容,剛想說什麼,“啪”的輕微一聲,一件物事掉在地下,瞧去似是個香袋兒。胤禛瞥見上麵的圖案,心中一凜,剛要細瞧,胤誐一把揀起,笑嚷道:“好你個十四弟,老實交待,這麼急匆匆的究竟幹啥去了?連四哥的壽宴都差點錯過了!”眾人均是臉露笑意。他們早已瞧清那香袋是女子之物。
胤禎臉色微變,說道:“十哥說什麼呢。我有事出城去了才晚來的。還我吧。”朝胤誐攤開手。胤誐還要取笑,胤禩卻發覺胤禎的氣色非同尋常,忙從席上站起,款步過來,說道:“十弟還鬧不夠?大夥兒都等著給四哥敬酒呢,你卻把人堵這兒了。”胤誐方罷了,忽看清那圖案,不禁“咦”了一聲。
胤禎已一手奪過,收在懷裏。胤禛滿腹疑竇,想問,胤禎卻已端了酒杯,朝他道:“四哥今日是喜事成雙,弟弟卻遲到了,先自罰三杯。”說著一連飲了三杯,不等胤禛說話,又道:“喜事自要慶賀,這是敬四哥的。”又是三杯。
胤誐道:“十四今日倒痛快。倒與老十三差不離了!”此言一出,大多數人臉色微變。胤禛嘴角微一抽搐,又強忍住。這次是五阿哥把話岔開去了。
席間觥斛交錯,三阿哥提議行酒令,便更是熱鬧了。胤禎有些反常,雖也有說有笑,但稍不注意,便陷入沉默中,連十阿哥都注意到了。
他們自是不知道,胤禎剛從香山碧雲寺回來。他自從回京,縭寧人已經找不到了,便立即著手調查失蹤的原因。他親自審問了一幹人,雖找到蛛絲螞跡,卻為時已晚……
那名所謂的縭寧的乳母,竟是有人故意引來的,選了個時機在他麵前出現……
而在香山,伊爾根覺羅氏說是縭寧走遠了,許多人找都找不到,因縭寧平日有點特立獨行,還以為她自行回去了——但這話漏洞百出,胤禎稍一詢問,便知是伊爾根覺羅氏故意扔下縭寧的!
想起昨天舒舒覺羅氏和伊爾根覺羅氏的驚恐之色,胤禎心中升起一股快意——愚蠢透頂的女人,真是自作自受!看以後還有誰敢在他背後搗鬼!
胤禎緊攥著手,就像那個香袋還在手中。
“情到濃時情轉薄。”白色的紙上,墨色濃黑,但旁邊有些暈染開了,就像胤禎沉重而又茫然的心情。
這是她寫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欠條。
她留下這個,算準他會去找,算準他會得到這個香袋……
她沒有直接回府,卻去了當鋪……
她是自己想離開的……
不,她不會!也許,她遇到危險了?否則怎麼找不到她的下落?
胤禎寧願縭寧此刻處於困境中,等著他去救,也不願相信她是自願遠離……
“四爺,外麵有個送禮的,好像是什麼鋪子裏的掌櫃。”
“什麼?”胤禛皺眉,“打發他走。”
“可是,那人說是府裏有人早就訂做好的,指明了今日送來。”
胤禛心中納悶,坐在近旁的三阿哥聽見對答,笑問:“這什麼人呢,夠神秘的。想給四弟來份驚喜?”
胤禛便道:“帶他進來。”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