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醒(2 / 2)

縭寧一會揣測事情的前因後果,一會又想著石蘭,然後又閃過四貝勒踏在懸崖上的神情,最後是胤禎……

那一刻終究要來臨了嗎?

起先,她隱隱有些歉疚,因為在得知石蘭跳崖的刹那,縭寧知道,她再不能心安理得地縮在小院子裏。她終究要辜負胤禎的情意。

可是,當她正徘徊著下這個決定時,胤禎卻給了她如此充足的理由,竟可讓她不用再歉疚。

這不是很好?總比當斷不斷強啊!但她止不住胸中酸痛!

原來,主動提出,和被迫接受,是不一樣的。她模糊地想。

那石蘭呢?

我正承受著的,應也是她曾經承受的吧?

窗下琴案上,設著那架石蘭送給她的“問情”。她站起,慢慢走過去,輕輕從弦上撫過,若有似無的琴聲在屋裏蕩漾。

除了這張琴,在這世上,可還有她的痕跡?還有誰惦念著她?

縭寧坐在琴前,雙手扶琴,輕聲吟唱: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誰能走得如此灑脫?這並不是石蘭的寫照啊!

她對古琴的造詣極淺,想不出適合她的曲子……

縭寧有些出神。

胤禎跨進門來,一眼便瞧見縭寧又坐在那架琴邊。他的臉色愈益難看,斥退小凡,盯了縭寧一會,卻不說話。

縭寧垂首坐著,目光凝注琴身,無意識地數著琴柱。

胤禎開始在房裏前前後後來回踱步。他不知為何,沒換衣服,仍然是去南苑時的裝束,連腰間的刀都沒摘下。他走動時,刀鞘觸到靴刺,發出鐵器磨擦的聲音。他驀的停住,朝她吼道:“你就一句話也沒有?說!你跟老四是怎麼暗通款曲的?居然乘著皇阿瑪的聖壽去山上會麵!”

縭寧手指緊緊抓住琴身。若不用力克製,她會忍不住發抖。她抬頭,努力平穩著聲調道:“你出去。”

胤禎俯低身子,湊近她,危險地道:“我出去?你莫不是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忘了自個兒是誰了?”

隻不過幾個普通的字眼,湊在一起竟會這樣傷人!

“多蒙提醒,我明白了。”縭寧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胤禎眼睜睜看著她纖弱的身影到了門邊,他想伸手扯她回來,可皇子的驕傲不允許他那樣做。

胤禎無可發泄,瞥見那架琴,再忍不住滿腔妒恨,驀然抽出刀,一刀將琴劈成了兩半!

縭寧聽得聲響,回頭一看,不由驚呆了。她忘了掩飾腳踝處的疼痛,一踮一瘸跑到琴邊,蹲下,顫抖著撫mo毀損的琴。

胤禎啞聲問:“你……心痛這琴了?”

縭寧緩緩站起,看著他。

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將這張琴看作是四阿哥與她曖mei的證據?他為何看不到這是石蘭送給她的?這已是她唯一的留念了!

“這琴,留著不是一日兩日了,它今天礙著你了?”

胤禎冷笑。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你盡可侮辱我,但石蘭已死了,你別再用那些齷齪的心思侮辱她行不?”

胤禎一愕,接著怒火燒紅了雙眼,切齒道:“你……知道?你這是承認了?”

縭寧冷冷站著。

胤禎看看地上的琴,又看看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縭寧漠然看他離去。

他一向這樣。兩人爭吵時,他隻認定的他的觀念。

這不是早已知道的麼?她心裏為何這樣悵惘?

也許,是因為她的原因。她本就不若石蘭般敢愛敢恨,一旦付出,便是全部,像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

而她呢?她,盼望愛情又懼怕自己深陷,既向往愛情卻又徘徊在邊緣。因為她害怕,她不敢將幸福寄托在一個注定三妻四妾的皇子身上。她不願像這府裏其他女人一樣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隻因一個男人的寵愛,當寵愛淡了,一切也就失去。

縭寧絕不想這樣。她已妥協了這麼多次,這一次卻是絕不能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