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這天做完早操,因為還是初春,空氣中蔓延絲絲涼意。人潮緩慢地蠕動著,年穗和小涼安靜地隱沒在人海裏,隨著大部隊回教室。木井中學教學樓兩旁的花已經開始次第開放,望過去深深淺淺的紅,像酒,也像血。年穗瞥了一眼那些花,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在哄吵的人群中隻得用不小的聲音對小涼說道:“小涼,寧山的杏花馬上就要開了,我們去看好不好?”

“嗯,什麼時候去?”小涼也想起了寧山的杏花,語氣歡快的問到。

“這個周末去?”

“好。”

等她們回到教室,蘇曜急急地跑過來,找小涼有事。年穗進到教室裏,坐定,眼光卻一直不曾離開過小涼,或者說她身旁的蘇曜。蘇曜的臉上隱去了一貫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異常嚴肅的麵龐,小涼的臉色同樣很不好看,對著一份稿子同蘇曜爭執著什麼,蘇曜臉色越來越沉,這時候預備鈴響了,蘇曜沒有辦法,隻得先走,小涼拿著一份稿子進來了,衝年穗無奈地笑了笑。

吃中飯的時候,年穗一邊喝粥一邊問小涼上午蘇曜說了什麼,小涼一邊把一塊肥肉扔出飯盒,一邊碎碎念:“還能有什麼事,又是印刷廠的破事,他明擺著成心的,那個破地方自己不去,非要我去。上次體檢我就說過我不去了,他也答應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又在跟我強。反正說什麼我也不去。”

“那個印刷廠又是怎麼回事?”年穗起了興趣,饒有興味地問到。

“那個地方吧,也說不出哪個地方怪,但就是什麼地方都怪,當時不舒服也就算了,之後回來上吐下瀉,燒得好厲害。”

“就是你請了兩天假的那次?我還以為你受了寒凍的,就沒多問。”

“誰知道蘇曜安的什麼心,這種苦差事要我做,我是個責編沒錯,但不至於每次都是我跑腿啊。”

“好吧,先別管了,別一激動把瘦肉和肥肉一起丟出去了。”

她們不知道,蘇曜其實是準備過去找她們的,不過看見小涼一臉的憤懣,隻得在一個角落鬱悶地把飯吃完,大大歎一口氣。

年穗瞥見角落裏的蘇曜,微微笑了一下,用手肘推了一下小涼:“你把人家逼到死角了。”

“活該。”小涼也望見了蘇曜,終於舒坦了一下,暢快的笑起來。而另一個時空凝視的目光也不由泛起溫暖的漣漪,在那冰冷的宮殿中慢慢散開去。

之後的幾天蘇曜也並未再找小涼,路上遇見也隻是打聲招呼一笑而過,很快就到了周末。

“小涼你快點。”年穗站在小涼家門外有些埋怨的催促,小涼大包小包背了一身氣喘籲籲地出來,年穗有些驚訝:“帶這麼多做什麼?”“呐,你看這是相機,這是三角架,這是吃的,還有這個···”小涼獻寶一樣一件一件抖出來,年穗有些頭痛地撫著額,這家夥把她爸爸的專業攝影器材全偷了出來,還帶了那麼多吃的,還真把這次出行當野營了。

“我幫你背幾個。”年穗和小涼就這樣以一種表麵上非常專業的旅遊姿態向寧山進發。寧山其實不是很遠,但是山很陡峻,山上植被保護得很好,去的人並不多。在這座峰巒連綿,四麵環山的小城裏麵,木井中學是觀望寧山最好的地點,無論什麼天氣,從遠處看寧山都是一件很美的事。年穗記得剛進校的時候,就喜歡獨自一人在天文館的頂樓,望著雲海厚重起伏的寧山,有時候天氣大變,濃重的烏雲在天邊聚集翻滾,年穗心裏空蕩蕩的,胸腔中閃過巨大的痛苦,這種感覺一直伴隨著她,她不知為何,但也沒去多管。

年穗和小涼抵達寧山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左右,暖暖的陽光照下來,反射在杏花上,微光雀躍,一時間耀花了兩人的眼睛。杏花不似桃花豔麗,而是一種非常沉穩的淡雅,遠遠望去,仿佛寧山的上空結了一朵粉紅色的雲,高懸在琉璃質感的藍天上,美得逍然出塵,顧盼生姿。

“年穗你站好。”小涼已經在熟練地把攝影器材架起來,年穗仰著頭望著杏花愣了一會神才反應過來,高興地說了聲好,然後跑到一棵樹幹上纏繞著諸多藤蔓的杏樹旁站定,望著小涼,略微刺眼的陽光下,不由眯起眼,開心地笑起來。

這張照片裏,背後那棵繁花似錦的杏樹枝幹完全散開,在年穗的頭頂撐開一片幹淨而生機蓬勃的天空,十七歲的年穗,眉眼間散發出來的少年的憂鬱還未散去,但此時的她確是真切地開心著,望不見這之後許多的年歲裏,她所要遭受的際遇。

小涼又不停地換角度,照了許多相片,最後心滿意足地收工,年穗等她弄完,兩人又把吃的全拿出來,坐在寧山的山頂,望著周圍大片的雲海,微風吹過,說起以前的趣事,不知不覺已經到中午了。

“小涼,去那邊看看。”年穗和小涼走在山裏的小徑上,寧山的的奇石很多,非常適合攀岩,年穗看到遠處一塊巨大的石頭突兀地矗立著,來了興趣,拉著小涼往巨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