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李竹還是在這琳琅滿目的陶俑展架邊上看花了眼。
從人到動物，從雜物到雜技，種類繁多，目不暇接。
樣式很是精致，同李竹設想中的模樣相差無幾，帶著曾經在曆史書上看到過的古韻。
李竹挨個看過去，就算碰見兩兩相似的也要停下來仔細觀察一番，絲毫不覺得無趣。
視線在一個中型女立俑上頓住，李竹稍微靠近，仔細端詳。
這樣的行為落在人群中稍顯怪異，若不是人俑都被結實的透明玻璃圍繞，這會兒怕是已經有安保人員出麵阻攔了。
“你很喜歡這些人俑？”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李竹一跳。
他直起身來：“還行，有點兒興趣。”
來人看著是個年逾花甲的老頭，頭發幾乎全白，但不像是自然生長的，倒像是染的，這會兒正麵帶笑容看著他。
“這裏的每一件都有點兒興趣？我看你在每一件上都停留了很久。”
李竹“嗯”了一聲，開玩笑道：“如果真的非常喜歡，今晚這些文物就不在這裏，而是在我家裏了。”
這人伸出大拇指：“年少有為。”
李竹：……我的意思是可能會被我偷走而不是買走……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買走啊……
顯然，這句“年少有為”有點敷衍。
“能這麼耐心看這些人俑的可不多，需要我幫你介紹一下嗎？”這人又問道。
“不用了，謝謝”，李竹抬了抬下巴，示意近處的介紹牌，“我的興趣就到這兒了。”
李竹向左挪了挪步子，看向下一個立俑。
“看了這麼久，這人終於走了，盯著人家看這麼久，簡直就是個登徒子，哎，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哼，我要讓他狠揍你一頓！”
女人的聲音細若蚊蠅，但李竹聽得清清楚楚。
他往四周看了看，左邊是一串來參觀的小學生，右邊是剛才同他說話的老頭，這會兒正轉身要走。
李竹的視線不自覺得重新回到剛才那個女立俑上，然後晃了晃腦袋，罵了自己一聲神經病。
李竹收回視線。
“嚇死我了，還以為聽見我說話了，突然看過來是做什麼啊，怪害羞的，果然，哥哥說得對，男人都是壞東西，哼！”
李竹朝四周看了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掛著的耳機，不經意似的往回走了半步，正對著那中型女立俑。
果然，他又聽見了那女人的聲音。
“果然，就是喜歡我吧，哼，我可不會被這三眼兩眼俘虜……不過長得倒也勉強過得去，嘿嘿嘿。”
“謝謝，你長得也勉強過得去。”
李竹聽見那絮絮叨叨的女聲停下了。
氣氛一時寂靜下來。
李竹沒走，看著眼前的女立俑，覺得頗有意思。
這女立俑身著儒衫長裙，披帛半搭半掛，能看出曾經是色彩豔麗的，隻是敵不過時光漫長，幾乎快褪完了。
女立俑雙手環抱在腹部，中間有個孔，本來應當是抱了什麼東西的。
“你怎麼不說話了？”李竹彎著腰。
逛個博物館也能碰見這樣的事情，李竹有點興奮。
若是深究根本，那大概是因為他發現了自己的不同，但還沒有完全適應。
過了好一會兒，李竹才聽見那女傭的聲音。
“你怎麼能聽見我說話的？”
李竹低聲道：“因為我其實是個神仙，下凡曆劫的，等做夠了功德就能飛升回到仙界了。”
女傭不大相信：“真的，可是你看上去和別人沒什麼不同啊？”
沒等李竹解釋，她又自我攻略道：“不對，當然要和別人一樣，要不就被發現了，被發現曆劫不就失敗回不了仙界了？！”
女傭興奮道：“你真的是神仙？”
李竹“嗯”了一聲，問道：“你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還有很多人圍著我看。”
李竹看著女傭那迷你版的身體和表情，竟莫名看出了一點失落來。
“那你叫什麼名字？”李竹又問道。
女傭顯然沒什麼心機，三言兩語就連著自己的宗族都要抖落出來了。
“我叫采薇，我家在矩州的望清縣，神仙，你知道矩州嗎？離這裏遠不遠，我哥哥也許還在盼著我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