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巍的話說完,齊泰出班冷笑道,“高大人,藩王之勢大已經讓朝廷坐蠟,如再大封藩王之子弟為侯,藩王力量會更加膨脹,到那個時候,朝廷將情何以堪,當真是迂腐之見!皇上,漢之削藩確然引起了七王之亂,但最終如何?漢七國不可謂不強,最後還是滅亡了。所謂邪不勝正,皇上是天命正統,必將一一殲滅不臣之藩王!”
朱允炆皺了皺眉,他將目光投向了林沐風。
林沐風知道自己該表態了。他慢慢走出列中,躬身道,“皇上,臣以為高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朝廷可效仿漢之推恩令,以‘推恩’之法自行分化藩王勢力,以保朝廷安定民生樂業。”
卓敬不滿的道,“林大人何出此言?難道還要皇上向諸藩王低首不成?皇上,藩王之禍已經迫在眉睫,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林沐風微微一笑,對卓敬他還是頗敬重的,此人雖然在削藩上很是執著,但他與黃子澄卻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心胸寬廣,為人公道正派做官清廉,從來不會嫉賢妒能。在沒有收受朱榑賄賂的朝臣中,就有他一個。
“卓大人,漢平息七王之亂,但過度透支耗費國力不說,也導致天下大亂兵禍延民,導致民不聊生。”林沐風朗聲道,“皇上,前車之鑒當謹記。臣請皇上下旨推行推恩令。”
朱允炆緩緩站起身來,擺了擺手,顧左右而言他,“林愛卿,齊王一案查辦的如何了?”
林沐風心裏暗笑,麵上卻一片肅然,躬身道,“皇上,臣已經查實了。齊王殿下雖然貪財好色卻有大錯而無大罪,臣以為——”
林沐風的話還沒說完,朱允炆就接過話茬,淡淡道,“齊王叔畢竟是先皇親子,朕之親叔,看在先皇的麵上,既然並無謀反大罪,朕就網開一麵。林愛卿,傳朕的旨意,奪去齊王封地,留齊王在京師做一個閑散親王吧——朕也想給齊王叔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諸位愛卿以為如何呀?”
“皇上聖明!”一眾朝臣心中一驚,個個都聽明白了朱允炆的弦外之音,哪裏還敢反對。
“臣遵旨!”林沐風長長出了一口氣。留著朱榑的作用太大了,一來可以成為“震懾”那些曾經貪腐的朝臣,二來可以向諸藩王一個信息:朱允炆是不會誅殺藩王的。
朱允炆頓了頓,又呼道,“方學士、高愛卿!”
方孝孺和高巍出班跪倒,“臣在!”
朱允炆和氣地一笑,“兩位愛卿,朕以為高愛卿和林愛卿所言有理——就由你們兩位負責這推恩令之事吧。”
……
短短一個月下來,方孝孺和高巍帶著一群“助手”,先是對諸藩王子弟進行登記核實造冊,然後根據實際情況一一擬定出分封列侯的詳細名單,報請朱允炆禦筆批準後推行天下。不久,一道道分封藩王子弟為侯的聖旨從京師裏發出奔赴各地,聲勢浩大的推恩令拉開了序幕。
譬如,燕王二子朱高煦被封為漢侯,三子朱高燧為趙簡侯,幼子朱高爔為墨陽侯,等等。當然,諸藩王後代封侯的封地,是要從藩王封地中分割的。這等於是讓藩王吃了一個啞巴虧,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明知是皇帝要分化他們的勢力,但卻不能不執行——已經被封了侯的藩王子弟,尤其是那些沒有機會繼承藩王之位的非嫡出王子,一個個對此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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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議事大殿。
朱棣麵色非常陰沉,歎息一聲,“道衍先生,本王這小侄兒不簡單哪,沒想到,他居然來了這麼一手,真是讓本王不得不鼓掌叫絕。”
“王爺,這是小皇帝在效仿漢之推恩令——王爺,燕王府絕不能執行如此詔令,否則,我們的大計會受到嚴重影響。”姚廣孝沉聲道。
“本王當然不會執行。罷了,此事暫且不提,道衍先生,本王聽聞北平布政司張昺和北平衛指揮使謝貴不斷向京城密報本王要謀反……可設計除去此二人,以免除我們的心腹大患。否則,這謝貴手中還掌握著上萬兵馬,本王這心裏總是感到很不踏實。”朱棣冷笑一聲,“此事就交給先生了。”
“王爺,此事我們當……”姚廣孝陰陰一笑,上前俯身伏在朱棣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姚廣孝正要離開王府去布置一切,突然又想起一事來,急匆匆還轉,躬身道,“王爺,臣還有一事相報。”
“先生請講。”朱棣擺了擺手。他見姚廣孝去而複返,也有些疑惑。
“王爺,白蓮教那一萬教眾在其教主——聖女沈若蘭的率領下,雖然已經投向了王爺,但臣還是有些擔憂,這支軍隊可以信賴否?”姚廣孝眉頭微微一皺,“臣總覺得有些不妥。”
“嗬嗬,先生不必多慮。本王非常清楚,這白蓮教以造反起事為教義,本王已經跟白蓮教結盟,他們教中的力量皆為我所用。再說了,區區一萬人何足掛齒?本王已經讓他們駐紮在城外,在本王數萬衛軍中列營,如果他們真有不軌之心,那就是自尋死路。”朱棣冷笑一聲,“要不是看在白蓮教在民間影響力甚大,可以一呼百應,本王早就滅了他們。”
姚廣孝沉吟著,緩緩點了點頭,“也罷,王爺要多加防備才好。不過,王爺日後當真要立白蓮教為國教嗎?”
“先生,本王隻信自己,不信神佛。去吧。”朱棣起身大步離去。
姚廣孝搖了搖頭,也起步離開大殿。
第二天上午.北平布政司張昺匆匆趕到北平衛指揮使謝貴的官署,“青萍(謝貴字),燕王突然宣我等入王府到底何為?我這心裏總覺得有些怪異,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