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與晝(求月票)(3 / 3)

他立即給父親寫了一封信。上麵說了一番父親諸如父子親情之類的話。又說,太上皇年事已高。招募新軍的事情就不勞費心了。各路勤王兵馬齊聚黃河沿岸,二十多萬士兵都在伸手要錢要糧。國庫已然空虛,再無力支撐。若太上要招募新軍,朝廷是沒一文錢軍費撥下來地。

一聽到沒錢,太上道君皇帝也沒法,他也變不出現金來。

隻能退而求其次,提出另外一個不合理地要求:他要住進皇宮。而且,進京的時候要走正陽門。老實說,這個要求非常過分。封建王朝立國治國地基礎是儒家禮法,皇宮自來隻有皇帝才能居住,太上皇住進去算怎麼回事?即便是還保留了部分胡俗的初唐,李世民在逼李淵退位之後,也是將父親遷出皇宮另尋他處居住的。更別說是禮法森嚴地宋朝了。

再則,正陽門是什麼地方?

那道門隻有君主才能出入。新君登基大典時,便是從這道門進入的,是儀式的重要組成部分。

現在太上道君皇帝要從這道門進皇宮,不知道要向天下人傳遞什麼樣的信息?

想到這裏,李綱心中有些焦躁,竟毫無睡意,索性拿了一本《春秋》,一翻開,卻是《鄭伯克段於鄢》一節:

“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

心有所感覺,正要合書理一理紛亂思緒,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片轟隆的馬蹄聲。聽聲音,至少有上百騎。而且。來襲馬隊的馬蹄聲整齊劃一,都是同樣的速度。

李綱吃了一驚,他也是主持過開封防禦軍事的,對騎兵有一定的認識。從馬蹄聲可以聽出來,這一隊騎兵訓練得極好,比普通宋軍騎兵還強上許多。

難道是北奴殺過來了?

可是,金兵已經撤退,這裏又是京畿,又從哪裏來地這一支軍隊?

心念一閃。李綱不禁叫出聲來,怒喝一聲:“這個膽大妄為地楊華!”

猛然推開房門,還沒等他把護衛叫來。驛站的圍牆“轟!”一聲倒塌,兩個巨漢手提大斧從缺口處跳進來,大聲喊:“李相何在?”

洪水一樣的騎兵衝進來,為首的幾個騎兵都大聲呼嘯,手中揮舞中繩圈,同時甩出,將李綱的衛兵套住,一扯,就拉倒在地。

轉眼。整個驛站再沒有一個站著的人。

“我是李綱!”李綱憤怒地走了出來,一看到他們身上鏡子一樣明亮地胸甲和式樣古怪的頭盔,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你們要叛亂嗎,叫楊華來見我。”

一個騎兵從馬上躍下,將頭盔摘下,抱在胸前,一鞠躬:“李相,有秘報,捷勝軍叛亂。楊將軍命我等前來保護相公。楊指揮現正帶我龍衛軍主力平叛去了。在下龍衛軍遊奕騎統製梁雲龍,驚動李相,還請恕罪。”

“走開,我不需要人保護。叛逆,我看你們龍衛軍才是叛逆。驚擾了太上道君皇帝,你們吃罪得起嗎?”李綱氣得臉色發青,“爾等退下,我自去找楊華。”

說著,他就往外麵走去。

梁雲龍一伸手攔在他身前:“李相。楊將軍說。天太黑,形勢太亂。相公還是早些安歇地好。否則將軍怪罪下來,我等吃罪不起。太上皇那邊相公也無須擔心,我龍衛軍已趕過去護駕了。李相,楊將軍說了,等天亮就請相公過去主持大局。”

“好好好,你們都已經計劃好了,還說這些做什麼?”李綱知事已不可為,隻得轉身進屋“碰!”一聲將房門關上,“我倒要看看,楊華他該如何了局。”

院中騎兵麵麵相覷。

良久梁雲龍這才輕輕一笑,下令:“你們都聽著,給馬裝上嚼口,不許喧嘩,李相要安歇了。”

“得令!”眾騎兵同聲大喝。

“小聲點,小聲點。”梁雲龍連連擺手。

一個騎兵悄悄跑到梁雲龍身邊,指了指地上的眾人,耳語道:“將軍,這些人怎麼弄?”

梁雲龍臉色一變,將頭湊到他耳朵上,小聲說:“李相是我們自己人,自然不能拿他的下人怎麼樣。但驛站的驛卒卻不能放過,都殺了,記住,下手的時候幹淨點,把他們的嘴都堵上。”今日之變,龍衛軍可算是賭上了前程。而宮廷政變曆來就是世上最凶險的賭局,贏家直上青雲,輸地人家破人亡。這事若走漏了風聲,日後隻怕會有大麻煩。

“將軍放心,絕對幹淨利索。”那個士兵興奮起來了。

“等等。”梁雲龍拉住他,沉吟片刻:“把孫重山帶上,由他操刀。”

“是。”

十個驛卒被龍衛軍騎兵串成一串,堵了嘴拉到離驛站一裏外的荒地上。騎兵們都跳下馬背,將那十人圍在垓心。

為首那個騎兵低聲喝道:“梁將軍令,屠了他們。鐵十一、孫重山出列。”

“是。”二人下意識地走了出來。

意識到死亡降臨地俘虜們騷動起來,口中發出“嗚嗚“地喊聲。

孫重山和鐵蛋二人都麵色煞白,提刀的手顫個不停。

“怎麼,怕了?”為首那個騎兵麵臉不屑:“不就是殺十幾個人,看你們那副熊樣!我問你,我龍衛軍自成立以來,都經過哪些血戰?孫重山,鐵十一,回答我。”這一聲聲色俱厲,如一道霹靂在二人耳朵邊響起。

“回都頭地話,我龍衛軍自成軍以來,曆經東京西水門血戰、封丘門血戰、林慮大捷、隆慮山大戰,相州大捷。”二人一個立正,同時大聲回答。

“回答正確。”那個騎兵頭領大聲說:“我龍衛軍以敢於殺人為最高榮譽,以軟弱膽怯為恥辱。為了證明你們的勇氣,動手吧!”一個俘虜不知道什麼時候吐出了口中的塞子,大聲呼叫:“李相,救命啊!”

孫重山大驚,閉上眼睛一揮彎刀,熱熱的人血撲麵而來,燙得他一個哆嗦。

十個驛卒倒在冰冷的地上,他們都圓瞪著不甘的雙目。

孫重山木木地站在那裏,身上已血紅一片,一縷頭發從頭盔邊沿伸出來,有血水順發梢滴下。

“啊……”

李綱手一顫,書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