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瘦削臉的漢子也站起身笑著說:“女人的聲音真不大容易學得像,還是雞鴨和豬牛羊狗等的聲音容易些。”
看這壯漢衣衫整齊裝束完備,哪裏像是正對女人施行強暴的樣子?
“糟,我們中計了。”應承宗吃驚地止步,邊退邊把小鋼弩對準壯漢:“姐,你留神周圍,看清路準備退回大路上去。”
“傑傑傑!想退回路上去麼,隻怕沒那麼容易。”怪笑聲自枯草叢中響起,現身於應家姐弟右側不足十丈寺牆下的十餘人中,站在最前麵的三個人,位於中間的赫然是李蜂頭手下的探子頭目、三番幾次從林強雲的搶口下逃生的惡賊穆自芳。他把手向四周一指,嘿嘿笑道:“你們一男一女兩個應家小崽子,這個女娃看來還是沒開苞的純陰之體,送回去給大帥先做幾天滋補的鮮活爐鼎;另一個麼,似乎也還是個童子雞,嗬嗬,這下姑姑有福了……”
“承宗,向大路退,諒他們也奈何我們不得。”應君蕙臉色平靜地吩咐弟弟,緩緩把右手從竹籃裏抽出,戒備著朝後退。
“此路不通,乖乖束手就擒。”有人在背後大聲叫,退路已斷,看來隻有左方還沒人攔截。
應君蕙伸出一半的右手停住不動,忽地一個轉身,與弟弟背靠背,防止腹背受敵。從他們的來路上大踏步走近四個灰衣武士,看裝束也是穆自芳手下的探子。
“左方也有賊人衝到,占住去路。糟,我們被四麵圍住了。”應承宗語氣裏透著焦灼,向乃姐問計:“現在該怎麼辦?”
應君蕙:“不要慌,沉著應敵,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步。”
穆自芳在遠處高叫:“丟下手中的暗器,大爺們會好好相待,否則,我手下的這些粗人可不懂得憐香惜玉,傷了你們大爺不好向大帥和姑姑交代。”
應承宗臉色一沉,憤怒地叫道:“醜鬼,隻會站在那裏狂吠麼,何不上來試試能否動得了小爺。”
穆自芳向後麵的人一揮手沉喝道:“上去兩個把牙尖嘴利的小崽子擒下,落到姑姑手裏後他就會知道知道罵我的人會有什麼結果。”
一個身形高大、長了山羊胡的人應聲走前數步,向穆自芳行禮,大咧咧地放聲笑道:“哈哈!穆將軍太過小心了,對付兩個嚇得連劍都忘了拔出的孩子,用得著兩個高手去?屬下一個就能把他們捉小雞般都提到將軍麵前請賞。”
說著話,這人連身也不轉,背向兩姐弟縱身而起,聲止人也落地蹲身,這人再朝後一仰雙足猛蹬,人反向躍起的同時連打兩個空心跟鬥,看他的落地處正好位於應承宗身前四五丈的地方。
這人對自己這兩手反躍騰翻的功夫十分得意,原想著同夥們見了還不爆出一陣彩聲。出乎他意料的是彩聲沒聽到,耳中卻傳來穆自芳的警告:“小心那雌貨手中……”
同時入耳的還有極輕微的“哢嚓”一聲機簧響,此時他還沒從露了一手的興奮中回過神,嘴裏高叫:“看我蒼……糟……呃……”
叫聲才出一半,人已經麵對應承宗,入目可以看清前麵十多歲的少年手中拿的,是一具大小僅尺許的小弩,弩槽內幾支寒光閃閃的針狀器物已經離槽直奔自己身上,不及有任何動作,頭、肩、頸、背部有尖利之物貫入,全身的氣力都從外來物刺入處狂泄,他的身體便再不聽自己的指揮,“砰”一聲重重地摔下地。
應承宗看這人仰麵落地後反躬身挺動了兩下便靜止,為了不使賊人發現自己的小弩必須用腳蹬著才能拉開弦,幹脆坐下地,悄悄足蹬手拉快速再裝上一組鋼針,嘴裏叫道:“真不過癮,這種豬一般蠢笨的東西也敢上前送死,下次叫聰明些耐命點的來讓小爺試手。”
“每邊去兩個人圍上前,定要將他們毫發無損的活擒回去交給大帥、姑姑。”穆自芳對死個把人無動於衷,臉色平靜地高聲向手下探子下令。
由鎮國寺大路方向堵住姐弟倆後路的四人中,一人雙手擺在胸前十指伸張合握,領先大步向應君蕙迫去,一麵高聲應道:“屬下遵令,不過毫發無傷絕不可能,屬下等隻能保證他們不缺胳膊少腿、不破相地交由將軍發落。至於扯破衣衫袒胸露腹,以至於雌兒的**在擒捉時不小心被抓得略有紅腫淤傷……”
“不知廉恥的畜牲!”應君蕙氣得臉色發白,右手從竹籃內飛快伸出,手中的短銃往滿嘴髒話的人一指。
“注意暗器……嗯……”身後有人提出警告,聲出一半便停下。這人早聽說過應君蕙手中暗器的厲害,一見情形不對便側移一步閃避。
防得了前,顧不了後,一隻手在後頸上很輕柔地落下,有人在耳邊輕聲說:“你真的能夠保證他們不缺胳膊少腿,那麼你自己的胳膊腿又有誰來保證呢?”
應君蕙的手銃隻是作了個射擊的樣子,並沒有開槍。她在把手銃拿出竹籃前,就已經看到新來兩天的老仆和叔祖幾個人,在枯草叢中悄悄向賊人接近。取出手銃作勢欲發,隻不過是吸引賊人的注意力,方便自己人行事罷了。
“大言不慚,隻會欺侮孩子。你們穆氏三狼何不自己上來動手捉人,何必叫手下三個兩個的送上來就擒。”信手把擒獲死狗般的人往身邊一丟,丁兄用洪亮的語聲向應家姐弟招呼:“你們姐弟倆到這裏來,老夫要看看誰有恁般大的能耐,可以在一眾俠義英雄的麵前把應家的後人怎麼樣。”
穆自芳身邊一人叫道:“丁家良老匹夫,這裏是我們‘忠義軍’擒捉行刺李大帥刺客的現場,你真有膽來趟渾水嗎。”
原來老仆是時下頗有俠名的江淮大俠,應君蕙和應承宗退到老人身邊,不由好奇地向丁家良直打量。
丁家良伸手在應承宗頭上輕撫,向已經聚到一處的二十餘個賊人責問:“李鐵槍的所作所為哪裏有半點忠義的樣子,你們快別在老夫麵前提‘忠義軍’三個字,沒的連這幾個字都被你們玷汙。不要說這次的渾水老夫要趟,若有機會的話老夫還要取下李蜂頭的首級,以告慰山東、淮南等地冤死在他刀劍下的萬千生靈,替被他擄走送給蒙古人做奴隸的各族百姓報仇。今天,先將爾等助桀為虐的爪牙剪除,日後再來取李蜂頭的首級。”
穆自芳仰首發出一聲長嘯,對陸續趕到丁家良身邊列陣的四十多個人看了一眼,顯出不屑一顧的神色,厲聲道:“丁老匹夫,別自以為你在江湖上薄有虛名,就不把天下英雄看在眼裏。你以為現在自己的人多,可以吃定我們了是嗎,我這就讓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所謂俠義英雄,親眼看看李大帥帳下的百戰勇士是怎麼將你們格殺的。”
丁家良在穆自芳的嘯聲出口時就覺得有點不妙,聽了這一番話後更有一種縛手縛腳受製於人的感覺。心想:“人算虎,虎亦算人,隻怕這回是真的中計上當了。須得想個什麼辦法迅速撤回宅子裏,憑險固守方好。”
應俊豪湊到丁家良身邊,小聲說:“丁兄,怕是穆氏三狼有詐,不如在他們的人沒到齊之前,衝上去把這些賊人先除掉幾個,也好在我們撤走時少點阻礙。”
丁家良沉吟一會後說:“好,就按老弟的意思,叫朋友們衝上前去先除掉幾個爪牙,然後迅速撤回宅院固守。相信高郵軍的郡守葉大人不會任由這些賊人在城內亂砍濫殺而坐視不理。小兄先行一步,老弟和朋友們隨後殺過來。”
丁家良說畢,大步朝穆自芳站立的寺牆下走去,信手抽出斜插於腰背部的長劍,嘴裏嗬嗬笑道:“穆氏三狼,今天且不管是否會被你們的手下格殺,無論如何也得先來見識、見識聞名已久的三星連珠陣。怎麼樣,有膽上來一博麼?”
穆自芳冷笑著退後幾步,嘲弄地大聲說道:“老匹夫,想尋死還不容易?我們兄弟這就成全你,讓你了卻這個心願。給我上,除兩個小的留下活口,其他的能留就留,不能完整活擒的殺了就是。”
隨著穆自芳的手向下一揮,他身後的二十多個賊人迎著丁家良衝來。
丁家良心中暗暗叫苦,穆自芳三個惡賊不上前接手拚博,自己就不能相機除掉賊首。稍待賊人的援兵一到,有三個賊首指揮,自己這些人怕是一個都回不去。
他心裏正想著是否趁賊眾人少時痛下殺手,眨眼間情勢又再生變。
穆自芳身後的鎮國寺圍牆上,忽地翻出六七十個身著灰武士服的人,齊聲呐喊向應俊豪那些剛起步的人衝至。
現在丁家良、應俊豪一方非但人數沒占優勢,反而大大落於下風。若是沒有意外的情況發生,丁家良這四十餘位俠義英雄將在此地被一網打盡。
危險的情況還不止於此,丁家良和應俊豪幾乎是同時發現,除了寺牆那一麵以外,其他的三個方向,不知何時出現了十數個引弓待發的弓箭手。
應俊豪心中一涼,四五十張強弓於圈外虎視眈眈,就算自己這一方能把倍數的敵人擊潰,也逃不過死於亂箭之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