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上的小窗“吱呀”一聲開了,先前的典獄官舉起油燈,向內張望了一下,旋即打開了門。
納納連滾帶爬地回到自己床上,警戒地瞪著黑暗中唯一發亮的油燈,一時間眼睛還適應不過來。
“怎麼了?我可什麼都沒做哦!”她壯著膽子,先下手為強。
典獄官卻隻是向她招了招手,心平氣和說:“有位大人帶來了國王陛下的釋放令,你可以走了。”
他說著,微微側身,讓她能夠看見站在他身後的克雷蒙德。
“克雷!”納納鬆了一口氣,徑直向他奔去,“情況怎麼樣?我現在清白了嗎?”
克雷蒙德輕輕摟過她肩膀,將她帶出牢房,表情十分疲倦。
“嗯,王後陛下醒了,是她向國王陛下證實,你不但沒傷害她,還救了她和她腹中的胎兒,所以國王陛下才親自寫信命人釋放你。”
“呼!太好了。”
“好什麼?”克雷蒙德狠狠瞪了她一眼,脾氣突然變壞了,“你知不知道,你當時差一點就被炸死了啊!為什麼要做那麼危險的事,為什麼要讓我如此擔心?!”
納納閉起眼縮了縮脖子,底氣不足地為自己辯護說:“呃……我一時也沒想那麼多嘛,反、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啦。”
“我沒在生氣。”
“那就不要對我這麼凶嘛。”
克雷蒙德仍是一副滿腹怒氣沒處發泄的樣子,皺著眉一聲不吭。納納心裏知道,這是他關心她的一種表現,雖然不夠溫柔體貼,但這就是真實的他。所以她也不想跟他計較,主動扯開話題。
“艾蒂克小姐誣陷我的事被拆穿了以後,有沒有受到責備?”
聽到艾蒂克的名字,克雷蒙德臉色一沉,非常難堪地開口說:“沒有,因為我替她向上尉求情,說她隻是犯了個小錯誤……”
納納內心有點不是滋味。
這位倨傲潑辣的波斯貓小姐總是把她視為眼中釘,幾次三番故意傷害她。以前那些事忍一忍也就算了,可這次的情況很嚴重,她並不是犯了個“小錯誤”,而是當眾誹謗她,想把她投進監獄啊!而且謀殺王後這種罪名,絕對會被判處死刑的,她根本就是想把她送上斷頭台嘛,這種事真的能用一句“小錯誤”來輕巧地帶過嗎?
唉,她的心胸可沒有寬大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些想法她並沒有當麵表現出來。因為她知道,就算艾蒂克再怎麼過分,克雷蒙德仍然把她視為唯一的妹妹,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是不可能改變的。所以她想,與其說些抱怨的話讓他自責,還不如把它深深藏在心底,當作吃了一次啞巴虧算了。
隻是從今以後,要她再跟艾蒂克和平共處,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事了吧……
克雷蒙德從典獄官手中接過一個布袋,取出納納的外衣和首飾,替她重新穿戴起來。他本不是個細心的人,但是在替納納夾耳環時卻非常小心,做完以後,他輕輕摩挲她有點髒汙的臉頰,和她對視了一眼之後,懷著歉意扭開頭去。
也許他是想跟她說聲“對不起”吧,納納心想,幸好他沒有說出來,因為她不喜歡他替艾蒂克道歉。
典獄官恭敬地為克雷蒙德打開了牢房區的門,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見克雷蒙德準備走出門,納納急忙拉住他的袖子,輕聲說:
“等一下,克雷,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克雷蒙德回頭盯著她。
“我有一個朋友也被關在這邊的牢房裏,他並沒有犯罪,隻是不小心跑錯了地方,你能不能請他們通融一下,放他跟我們一起走呢?”
“你的朋友?”克雷蒙德狐疑地問。
“是的,他是我在……呃……另一個世界的朋友。”
“天堂裏的朋友?”
“呃,也可以這麼說啦。”納納心虛地抓抓頭。
“男人?”
“是男人。”
克雷蒙德頓時不悅道:“為什麼要我幫忙?光你一個人就夠我頭疼的了,總是給我到處找麻煩,惹我生氣,還要我給你擦屁股,現在我可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不相幹的人,尤其還是男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並不知道,這番話狠狠把納納刺傷了。
納納一瞬間臉色慘白,氣呼呼地喊:“什麼叫擦屁股,我也不是自己願意才跑到監獄來的啊!再說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拜托你一件事,你就不能看在這個的份上,稍微幫他一下嗎?”
“不能。”克雷蒙德冷聲回答,頭也不回往外走。
納納氣得盯著他的背影,整個人佇立在原地。
思忖了一會兒,她下定決心,對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喊:“好吧,既然你不願幫他,那我也繼續回牢房去好了!反正我待在你身邊隻會不斷給你製造麻煩,讓你頭疼,惹你生氣,少了我的話,你可以活得更輕鬆、更自由,也可以不用顧慮我的感受,盡情地疼愛艾蒂克小姐。你就這樣一走了之,讓我和我的朋友自生自滅好了!”
喊完這番話,她漲紅臉,氣喘籲籲地轉身走向監獄深處,來到她隔壁的牢房,賭氣對瑟說:
“斑比,我決定聽從你的建議,跟你一起回去。你的鏡子在哪裏?我們現在就走吧!”
話音剛落,就有一隻大手用力攥住她手腕,強製把她拉進懷裏。
“我不準!”克雷蒙德緊緊抱著她,眼神中有一絲慌亂,卻被他以霸道的態度掩飾住了,“沒有我的允許,哪裏也不準去!”
納納仍然很生氣,無動於衷地推開他:“我沒有習慣被人指責以後還死皮賴臉地糾纏不放,所以你也無需再命令我待在你身邊,這樣你就可以不必再替我擦屁股了。”
“……”克雷蒙德固執地扳回她肩膀,眼神無奈地看著她,放低嗓音說,“我道歉。”
“你沒有說錯,不需要道歉。”
“不,我說錯了,我收回剛才說的話。”克雷蒙德歎了口氣,垂下頭抵著她的肩膀,再次道歉說,“對不起,我其實沒有那個意思。”
見他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納納一下子心軟了,隻強硬了短短幾秒,又恢複原先溫順的脾氣。
“克雷……你是不是太累了?”她輕輕撫摸他的長發,語帶同情地問。
之前是聖修會的叛亂,消隱會的追殺,接著是薩爾特身份曝光,傑歐瓦成為盟友,後來又發現堤法的劣化斑紋,艾蒂克的重新出現,除此之外,他還要時時刻刻為她這個冒牌的天使操心,也難怪他會如此疲憊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