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歐瓦仍然靜靜看著她，口中吐出殘酷的話：
“我卻想破壞它。”
一瞬間，納納抬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為什麼？你不是剛剛才說過，會適可而止的嗎？”
“別搞錯了，這並不是為了我的樂趣，而是出於對薩爾特的保護。”
“我不明白。”
“這種過家家酒般的感情，如果有必要我也樂意奉陪，但倘若傷害到薩爾特的話，不惜一切代價我也會阻止。”
“都說了我不明白啊，你能不能用人類的語言再跟我說一遍？”
傑歐瓦沉默下來，轉而換了個話題。
“你有試過自殺嗎？”
“沒……連想也沒有想過。”
為什麼突然說到這麼沉重的話題啊？納納心裏有些發怵。不經意地，她看到了傑歐瓦極度陰鬱的眼神，頓時覺得胸口似有重物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曾經試過一百五十種不同的方法。”他低聲說，“最後一次，我終於成功地消滅了肉體，達成了人類所謂的‘死亡’。但是，我的意誌卻仍在這個世間遊蕩，永遠無法消失……”
胸口的重物進一步壓迫呼吸，納納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心跳如鼓。
“此後，我嚐試讓自己沉睡，卻因為痛苦無法入眠。也試過進入人類男性的軀體，但最終還是因為劇烈的排斥感而殺死了他們。人類太愚昧、太肮髒，我無法適應那樣的宿主，所以隻能把目標轉移到純潔的孩子身上。期間，我也曾嚐試用自己的血製造天使，但全都失敗了。”
“咦？”納納插嘴道，“在最早的天使死後，你一直在做那樣的實驗嗎？”
“隻要見到有點姿色的女人，我就會去嚐試。”
“有點姿色的……像伊雷娜那種的？”
“叫伊雷娜的女人不計其數，我早已記不得了。”
“你、你這個殺人魔頭，女性的公敵！”納納一氣之下就喊了出來，喊完之後又懊悔地捂住嘴。
傑歐瓦也不反駁，沉默了一陣才平靜地回答：“我這麼做，隻是想找到她的替代品而已……”
“替代品？”納納看著他，眼露同情，“所以你才會把黑暗祝福分發給人類，利用他們來替你完成這個心願嗎？”
傑歐瓦低下頭：“在無數次失敗之後，我感到心灰意冷，可是又無法斷絕這個念頭，所以我想到利用那些愚昧的人類來替我製造天使。一來可以擴大黑暗祝福的影響範圍，二來也可以替我尋找有姿色的女人。”
“為什麼要刻意強調有姿色？”納納偷偷拋了個白眼。也是外貌協會的嗎？
“要不老不死陪伴我生活下去的女人，起碼要看得順眼才行。”
“不老不死？”納納抓了抓頭，狐疑道，“有個問題，我剛才就想問了，你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地製造天使呢？天使除了血液有香味之外，跟普通人類不是完全一樣嗎？如果你隻是想找女人的話，人類中的好女人俯拾即是。而如果你是想要有人不老不死一直陪在你身邊，那就算是天使也沒用，因為就算吸收了黑暗祝福，天使還是個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不老不死啊，你的天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聽到最後一句，傑歐瓦突然眉頭緊蹙，陰沉地瞥了納納一眼，把她嚇得頭發根根豎起。
“呃……對不起，我是就事論事，你不要想太多。”
“她是被最殘忍的手段折磨死的。”傑歐瓦隻是淡淡說了這麼一句，便再也不願多談她的事，轉而說，“不老不死隻是一種說法，並非真的死不了，我是吸血鬼最初代的純血碧骸，但我一樣有方法殺死自己。”
納納呆呆想了一會兒，問：“那麼，天使到底是不是不老不死的呢？”
傑歐瓦凝視她充滿疑問的臉，卻偏偏不回答，徑自接著說他的故事。
“就這樣，幾百年來，我重複著兩件事：尋找合適的寄宿軀體，以及，製造天使……然後，某一天，我遇見了現在的宿主薩爾特。
他是我見過的最純淨的人類，即使長大成人，即便被我附身，他的心仍然沒有被汙染。和這樣的宿主一同生活，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我也很慶幸自己找到了如此合適的軀體，希望能一直繼續下去。”
“可是……”納納黯然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對薩爾特很不公平。他因為你的關係，不得不作女性打扮，偽裝成人妖，被迫過著遠離社交圈的生活，他其實很可憐啊。”
“我知道，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很疼愛我的宿主的。”傑歐瓦說著，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柔和。
“所以我才說，我想要破壞你們的友誼。”
納納目瞪口呆：“這話是什麼意思？”
傑歐瓦不回答，隻是定定看著她。沒過多久，納納便發現自己的手腳開始不聽使喚起來，它們違背她的意誌，帶著她緩緩走向傑歐瓦。而後，在傑歐瓦的操縱下，她僵硬地低下頭，看著傑歐瓦那張跟薩爾特毫無二致的臉，對著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就是這個意思。”傑歐瓦深深看進她黑色的瞳孔，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將她放開。
手腳一恢複自由，納納便慌慌張張捂著嘴，滿臉通紅地衝他喊：“你你你你你……你到底要幹什麼啦！”
傑歐瓦一字一句說：“我想要得到你。為了我自己，也為了薩爾特。”
“別開玩笑了！”納納氣得全身發抖，“說什麼也為了薩爾特，其實你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吧？你霸占薩爾特的身體，又把我當作你死去天使的替代品，處心積慮地破壞大家的幸福，你這麼做，究竟哪一點是為了薩爾特啦？”
“也許……你沒有發現，不過我卻很清楚。”
“清楚什麼？”
“薩爾特，他一直是在以一個男人的心情喜歡你。”
咯噔！一塊巨石猛地落在納納頭上，砸得她眼冒金星，頭昏眼花。與此同時，心口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令她一時間既難堪又憤怒，一把推開椅子站起來。
“不要這樣侮辱薩爾特！”
“我說的是事實。雖然他表麵上表現得很女性化，和你形同姐妹，但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以男人的意識來想念你。”
“住口，不要再說了！”納納拚命捂住耳朵，失控地大叫起來，“這是誣蔑，誹謗，這種事實在太不道德了！薩爾特一定不願意你把這樣的事說出來的，你這麼做是侵犯了他的隱私啊！”
“那麼你的做法又正確嗎？你一方麵和克雷蒙德在一起，另一方麵又忽略薩爾特的心意，擅自把他視為女性朋友，利用他永遠不會拒絕你的心理，自私地享受著他的犧牲和付出。這麼做你就能夠心安理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