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納噗嗤一笑,和瑟對視了一眼。
“好了好了,不要激動。”瑟微微勾起嘴角,“我現在把手機給納納,有什麼話你自己和她說吧,我趕時間。”
納納接過手機,跟瑟揮手拜拜,同時把耳朵湊上去,一臉止不住的笑意。
“嗨,獨眼,好久不見。”
想不到獨眼卻以焦急的口氣喊:“納納,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我有一件很緊急的事要告訴你,電話裏說不清,我現在來找你,你就在瑟的家裏等我。”
“咦?什麼緊急的事?”
“等我到了再說,別走開哦!”
訊號很快被切斷,顯然獨眼已經急不可耐地出門了。納納放下手機,怔怔地看著窗外,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沒多久,獨眼如約趕來了,一進房間就脫下安全帽,拉開冰箱“咕嘟咕嘟”灌下一瓶飲料,直到熱氣從頭頂全散發出來之後,他才笑著跟納納打招呼:“抱歉抱歉,我一口氣從學校騎車過來,差一點就要脫水了。”
相比瑟的正經裝束,獨眼卻是一副輕鬆的休閑打扮,淺褐的短發下,黑色的單眼眼罩十分醒目。
納納哭笑不得地把手巾遞給他:“真是的,究竟是什麼事,需要你翹課加飆車趕來告訴我?”
“等等,在告訴你之前,我要先確定一件事。”
獨眼放下背包,雙手搭在納納肩膀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眼睛,嚴肅道:“納納,這段時間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有沒有受傷?要不要我叫上兄弟們帶著家夥去為你報仇雪恨?”
“拜托,明明隻是個大學生而已,你幹嘛講的好像自己混黑道一樣?”
“那個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你這幾個月到底怎麼了,方便告訴我嗎?”
“我……”納納為難地沉默下來,思考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對不起……”
獨眼立刻心領神會,放開她的肩膀,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啊啊,沒關係,我隻是隨口問問,你不要放在心上。假如還有其他人問起來的話,你就說是去國外度了個假好了,這個理由很不錯吧?”
“嗯……謝謝你,獨眼。”
“好了,打起精神來吧,我們來看一段錄像,看完之後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了。”
說罷,獨眼從背包裏掏出一個袖珍iPod,接到瑟的筆記本上,點開文件夾,示意納納坐到他身邊來。
“這段圖像是我從電視上錄下來的。你大概不知道吧,半個月前,馬賽的精神病護理中心發生了一件慘案,一個精神病患者殺死了兩名護士,並把她們的屍體肢解了。前陣子許多電視台都在報導這件事,我很偶然地在其中一段錄像中,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麵……”
納納的雙眼死死盯住顯示屏,眉頭緊皺,心跳加速,臉上霎時籠罩上一層陰影。
畫麵上首先出現的是一幢破舊的老式洋房,看上去還是上世紀60年代的混凝土建築,灰白斑駁的牆上油漆剝落,窗台上爬著稀疏的植物,幾個肥胖的老太太正坐在門前,百無聊賴地抽煙。
隨著鏡頭的視角逐漸拉近,可以看到房子內部的結構。大廳裏有一群穿著拖鞋做體操的病人,角落有一個用玻璃罩隔開的接待室。大廳盡頭是一個左右對稱的回旋樓梯,順著樓梯向上,二樓是普通病房,再往上便是一塊特殊的封閉療養區,鏡頭在幾間病房門口匆匆閃過,很快又回到了樓下。
“停!”看到這裏,納納忽然緊張地喊,“倒回去一點,就從三樓的樓梯口開始。”
獨眼點了兩下鼠標,喃喃道:“我是不太確定啦,不過,你也發現了對不對?”
畫麵又開始動了起來,在三樓的某個病房前,他飛快地按下了暫停鍵,讓鏡頭定格在一個男人身上,隨後默默地轉頭看向納納。
納納顫抖著站起來,不敢置信地喊:“爸爸……是爸爸!”
那間病房裏,病人仰麵躺在床上,手腳被固定在四角,呈一個大字型。他的眉毛濃密,鼻梁高挺,臉部線條冷硬,左邊的眉梢處有一顆黑痣。從這些特征來看,納納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個病人正是她的繼父尼古拉加佩。
可是,失蹤一年多的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馬賽,還在精神病護理中心?!媽媽呢?她是不是也跟他在一起?
一想到媽媽或許也有相同的遭遇,納納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
兩天後,納納婉拒了瑟和獨眼想要陪同隨行的好意,獨自一人來到了馬賽。
這家名為愛德華圖盧茲的精神病護理中心,位於城市北部人煙最稀少的區域,由於醫生、護士和各方麵資金嚴重匱乏,整個病區彌漫著一股貧窮和衰敗的氣味。
跳下公車,納納循著路牌的指引,找到了畫麵中的那幢洋房。房門前寫了幾個清楚的字:11號大樓。
當納納提心吊膽地走到接待處,出示自己的身份證時,大廳裏所有病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她身上,嚇得她急忙把帽簷壓低,把背對著他們。
接待處的中年男人慢條斯理地問:“尼古拉加佩先生?”
“是的。”
“你和病人的關係是?”
“我是他的女兒。”不等對方回答,納納就迫不及待地把問題一古腦倒出來,“請問,爸爸是什麼時候入院的?病情如何?當初是誰把他送到這裏來的?我的媽媽是不是也一起?還有……”
“不要急,讓我查一下。”
中年男人打斷她,隨即便開始翻閱檔案。納納心急如焚地看著他把一本檔案從左翻到右,又從右翻到左,拖拖拉拉地磨蹭了好幾分鍾,就在耐性快被磨光時,中年男人終於開口了。
“沒有記錄。”
“什麼?”納納摘下帽子,吃驚地瞪著他,“沒有記錄是什麼意思?”
“登記的姓名列表裏找不到叫尼古拉加佩的病人。”
“不可能!我明明在電視上看到過他,就在這幢房子的三樓。”
中年男人抬頭瞥了她一眼,思忖了一會兒,嘀嘀咕咕說:“三樓?你是說封閉區?對了,那裏確實有一個身份不明的病人,由本地流浪漢組織送過來的,因為病人意識不清,又聯係不到家屬,所以隻好一直把他關在病房裏。”
納納頓時濕了眼眶,忍不住哽咽道:“怎麼會這樣……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見到她這副懊悔的模樣,中年男人也禁不住長歎了口氣。
“既然你來了,就把令尊轉移到大醫院去吧,繼續待在這裏對他沒什麼好處。在我們這種地方工作,形象本來就不佳,收入也不好,願意來的醫生寥寥無幾,半個月前的那樁慘案又把護士全都嚇跑了,我看這裏也差不多快倒閉了吧。”
說著,他從牆上拿起白大褂,向納納做了個手勢。
“請跟我來。”
封閉區的房間全都統一刷成白色,放眼望去一片死氣沉沉,此刻又正值午睡時間,病人大多服藥睡下了,因而整層樓麵仿佛墓地一樣安靜。
來到其中某個房間的門口時,中年男人停下腳步,從門牌上抽出一本記事簿,粗略掃了幾眼,向納納解釋說:
“根據記錄顯示,病人幾乎每天都會產生幻覺,重複說一些荒誕不稽的故事,情緒高低起伏變化大,這是典型的妄想症,同時還伴有間歇性躁鬱症。”
納納一邊看著病房裏的父親,一邊憂心忡忡問:“他產生的都是什麼樣的幻覺?”
“讓我找找……唔,在一次精神測試時,病人說,他曾經光著身體回到兩百年前的過去,親眼目睹了農民起義的爆發,還見到了當時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