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王損這一哭,康熙也被挑起了傷心事。自打赫舍裏皇後去世時起,他就對胤礽百般寵愛,二十多年父慈子孝,如今鬧到今天這般境地,又能怪誰呢?怪索額圖、明珠這兩個始作俑者?人都死了,還能有什麼好怪的?就算怪,又能有什麼用?要怪,也隻能怪胤礽自己把握不住,不配當這個太子!自私貪婪,陰沉狠毒,親佞遠賢,沒有擔當……這種人,哪能繼承他的位子?可是,心裏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要不然,這老王損非得馬上來個以死勸諫不可,所以,康熙清了清嗓子,又對王損說道:
“你說的這些事朕都知道。世上的事情,就怕流言蜚語,到處傳播,越傳越玄乎,越傳越走樣,這是常情。以訛傳訛的事,哪朝哪代沒有啊?你放心,胤礽終究是朕最寵愛地兒子,朕豈會聽信讒言而廢了他?……朕不會這麼做的!”
“皇上愛護太子,臣心中就放心了。可是,皇上,臣依然有話要講!……曆朝曆代,隻有太子有權參與國家大事,其餘的皇子阿哥是不能幹預朝政的。但在我朝,動不動就派阿哥去當欽差,不是處理部務,就是巡視地方。臣以為,這是政出多門。太子身為儲君,對阿哥們卻沒有節製地權力。所以,阿哥中有人對太子不服,或者受奸佞小人地蠱惑,結黨拉派,攻擊太子;或者暗中策劃,密謀篡權,那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臣以為太子眼下這種處處受製,說不敢說,做不敢做的局麵,應當改變,請皇上聖裁。”王損雖然正直不擅權變,可是,他也是多年走過官場的,當然不會完全相信康熙剛才地話,不過,這話依然還是讓他放心不少,也使得他趁機又向康熙進諫起來。這些話是他以前想說都不敢說的,現在,正好全抖出來。
“老王損啊老王損。恐怕也隻有你敢對朕說這些話。這是忠心!朕聽了很高興。你剛才講的這些也確實都有些道理,朕也不是沒想過。但是,你隻看到了一層,沒看到還有一層呢。皇子幹政,或者是說政出多門,固然不好,但皇子們都不幹事就好了嗎?前明亡國的教訓中,有一條很重要,朕不能不想。他們是怎樣對待皇子們的呢?把這些人全都封了大大小小的王,分散到全國各地,建王府、占封地,過著養尊處優、安享福貴的生活。這樣一來,權是沒人爭了,皇上的耳朵邊也清靜了。可是,一旦國家有事,這些叔叔、伯伯、兄弟、子侄們一個也用不上,因為他們是一群隻知聲色犬馬、吃喝玩樂的窩囊廢!皇室的人尚且不肯出力、又怎麼能讓臣子們去賣命。別說皇室了,你看看現在地八旗子弟……老愛卿,教訓深刻啊!”
“臣知道前明亡國的教訓。前明亡國之鑒不遠,我大清當然不能重蹈覆撤。但這皇子幹政,似乎也並非萬全之策,還是請皇上三思。”康熙分析的比較深刻,王損就算對太子忠心,也不敢在這種有關國家興亡的政策上跟康熙接著叫板,隻得退了一步。
“朕明白,政出多門也確實有些不妥之處。你放心,朕疼太子,也希望他能幹得比朕更好,比朕更強。至於其他的阿哥們,朕會對他們嚴加管束的。誰要是不守為臣之道,誰要膽敢謀逆篡位,朕一定用國法、家法重重懲處,決不寬恕!朕這樣說,你該放心了吧?好了,朕也乏了,你跪安吧。”
康熙見王損不再步步緊逼,也急忙抓住話頭說道。王損聽到皇上不耐煩了,心裏也沒有辦法。好在康熙對太子還沒有什麼壞到不可收拾的微詞,他也心急著回去規勸太子學好一點兒,可別再讓人抓到什麼把柄,惹康熙生氣。所以,也就告退了。而王損剛走,康熙就把自己的侍衛頭領德楞泰叫了進來。
“請皇上吩咐!”德楞泰是蒙古人,原本是個奴隸,康熙接見蒙古諸王時選出來放在身邊的,所以,他對康熙地忠心不比魏東亭、武丹等老侍衛差。
“你去給佟國維說一聲,就說毓慶宮的侍衛都在宮裏呆了不短的時間了,讓他輪換輪換!”
“喳!”
“還有……朕聽說費迪南身體有些不適,準其在家休養,沒有朕的旨意,什麼事都不必理會!”
“皇上,奴才昨天還看到費老大人來著,他沒什麼事兒呀!”德楞泰不解道。他跟阿古達木是出自同一蒙古旗盟,又都是奴隸出身,自打見過麵之後,親熱度就直線上升,沒事兒的時候也常去養心殿串門看看。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麼能看出什麼來?何況費迪南是今天對朕說的!……好了,沒事就去傳旨吧!”康熙笑了笑,解釋道。
“喳!”皇上今天不是沒去養心殿那邊嗎?德楞泰帶著滿頭的霧水向外走去。
“朕也不想啊。可是,朕得趁著身體還好,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胤礽啊胤礽,你不要怪阿瑪,這不能怪別人,要怪,隻能怪老天爺!誰叫你是朕的兒子呢!……阿瑪逼你,其實也是為了你好呀!”德愣泰走遠之後,乾清宮裏又傳出一陣若有若無的歎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