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隔了兩天,山本老鬼子一大早就獨自一個人來了。隻見老鬼子臉上滿是抓痕,又紅又腫,脖子上還繞了紗布。這回出來他連翻譯官也省了,滿臉堆笑,與吳老板在包間裏比劃著半吊子漢語,一邊說話一邊鞠躬。看吳老板還是有點不明白,山本用筆在紙上寫上:夜八時——一人——銀貨一百——花姑娘——
吳老板搞了半天才搞明白,這段時間,這老鬼子也怕憲兵查軍紀,想晚上八點一個人出來,要讓老板給他備好銀圓一百,叫上花姑娘。看來這老賊鵝食盆裏不許鴨插嘴,光想吃獨食!要是這回讓他得手了,這往後的日子就更難了。
“太好了!”小郎中聽吳老板一說,興奮地擊起掌來,“這老鬼子活到頭了。”
小郎中對吳老板咬了咬耳朵,吳老板連連點頭。
兩人按照商量好的主意,分頭準備。小郎中白天選好下手的地兒,下午去車行租了一輛黃包車,打算上手當一回車夫。吳老板去附近瀟湘館老鴇那裏花了些銀兩,到時候請一位叫紅玉的當紅頭牌出台接待。紅玉聽吳老板說要請她出台接待一位日本軍官,連連搖頭,說她恨透了東洋鬼子,給再多的錢也不願接待東洋鬼子,她可以讓老鴇把錢給退出來。吳老板磨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油鹽不浸,請老鴇出來打圓場還是不行。這老鴇看來也不敢得罪當紅頭牌,向吳老板攤了攤手,情願退錢。吳老板有點急了,眼看已經下午兩三點了,再搞不定這事兒就麻煩了。
吳老板心一橫,幹脆豁出去了。既然紅玉這麼狠日本人,吳老板幹脆曉以大義,把用意向紅玉和盤托出。吳老板涕淚交集,列數這個老鬼子濫殺無辜,奸淫婦女姐妹的種種暴行,以及自己與老鬼子的不共戴天之仇,名為招待,實則取他性命,把小月說得眼圈兒都紅了。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退路了,成不成就看紅玉了。想不到紅玉家也與鬼子有仇,吳老板的一席話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複仇之心。原來,她父親為了一家人活命,販米被東洋鬼子抓住,頭顱被掛在了竹籬笆上示眾,屍體都沒有收回來。母親拿了條破席子,想去竹籬笆上把父親的頭顱取回家安葬,被畜生不如的鬼子兵反而把母親卷進竹席,澆上汽油活活燒死。一位堂兄弟實在看不下去了,求保長通融一下,好歹把兩具遺體帶回家埋了。保長想日本也是個信佛的國度,就花錢請來附近寺廟裏的方丈一同前往,想取回遺體,超度亡靈,誰知這幫禽獸不如的家夥就連方丈也殺……
“如果不把山本這個老鬼子殺了,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中國人死在他的刀下……”最後吳老板補充說,“這事兒保證不會傷到你一根毫毛,也不會牽連到瀟湘館。”
“不用說了,我紅玉幹了!”紅玉咬咬牙,“吳老板如果你早說,就不用這樣軟磨硬泡了。你瞧得起我紅玉,給我這個機會,我也不要什麼出台費,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把命丟了也值……”
“不會丟命的,晚上你隻要扮成花姑娘,坐上我們安排的黃包車,把老鬼子騙到僻靜地點就行了,地點我們早已看好了。”
傍晚,小郎中扮作車夫,從瀟湘館裏把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花姑娘”紅玉拉到了吳記飯莊。一路上,小郎中還拉著紅玉去點兒上踩了踩,把所有的細節對紅玉作了交代,讓她在車上陪老鬼子坐到現場,問她怕不怕。想不到紅玉年紀不大,但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不是怯聲怯氣的鄉下姑娘,而且還與日本人有仇,見拉車的師傅對她有點不放心,反過來寬慰道:“師傅你放心吧,小事兒一樁。我紅玉要是騙不出這個老鬼子,我這個瀟湘館的頭牌兒也不用在市麵上混了!要是你們有點不方便,幹脆我紅玉來動手……”
“你一個弱女子怎麼動手?”小郎中拉著車,驚訝地扭過臉兒來。
紅玉從頭上拔下閃亮的銀發髻,冷冷地說:“我也做了準備,這是浸了毒的,一點都不費事兒——”
“不不,完全不需要你動手,我們說話算話,這是我們的事兒……”
吳記飯莊的夥計剛點亮門口的燈籠招牌,山本老鬼子如約而至。老鬼子為了避人耳目,也是坐著人力車來的,而且還破天荒套上了一身長衫馬褂,戴著黑禮帽,還大方地給了車夫車錢,裝出一副中國文人的儒雅風範。可惜這個東洋鬼子天生五短身材,外加一對羅圈腿兒,長衫的下擺幾乎拖到了地上,一副賤相。這裝扮活像係著領結,自命不凡的黃包車夫,讓人看了感覺渾身別扭。不過由於今晚心情舒暢,老鬼子自我感覺卻是不錯。
脫了軍裝,卸了軍刀,實在是太自由了,老鬼子相信整個南京城誰也不認識他了。為了不被部下知道去向,不被認識的人落眼兒,他今天在穿著上可是花了點心思。他說他要去一個同鄉的日僑那裏參加一個私人聚會,不便穿軍裝前往,當然也不能穿和服,那幫傻嗬嗬的部下居然信了。不過,在帝國皇軍內部從來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在長官麵前不敢不信呀嗬嗬。這吳記飯莊的老板還算上路,居然給自己安排了這麼一出。他想今晚狠賺一筆後把錢和積存的一些金銀珠寶換成現金後寄回國內。從國內傳出的消息說,為了打這場聖戰,老百姓砸鍋賣鐵,典盡當光。生活物資嚴重短缺,很多家庭已經青黃不接了,自己家裏老人孩子多,日子就更難了。想不到到中國來有這麼多的好處。這些膽小的支那人隻要自己一跺腳,他們就怕得要死。想著馬上就要到手的銀兩和花姑娘,還有那好酒好菜,山本不由自主地失聲笑了起來,把拉車的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