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指揮官得知昨晚夜裏失蹤了兩名士兵,出動了軍犬,氣急敗壞地在全城搜捕。可是殺手神龍見首不見尾,日軍在瓦礫遍地的南京城連個有用的線索都沒能找到。那些軍犬的鼻子看來也不靈光了,因為整個南京城,到處還有沒有處理完的遇難者的屍體,遍地屍臭。
那個二鬼子翻譯倒了大黴了,他被懷疑與流散的便衣軍一起殺了兩個皇軍,受了刑罰,但最後還是查不出什麼名堂來。再說這也違反常理呀,他如果真參與了謀殺,怎麼還敢回來?聯想到近來軍中出現的零星逃跑事件,日軍警備司令部怕事情越搞越大,不敢再查下去了。
二鬼子翻譯白挨了一頓打,差點兒送了小命,一肚子的委屈。出來後,吳老板專門為他擺了一桌壓壓驚。二鬼子翻譯覺得吳老板人不錯,在吳老板麵前大吐苦水,把東洋人從頭到腳大罵了一頓。吳老板趁機大做好人,臨走還給他包了幾塊銀圓,說是自己做個小生意不容易,今後還請小兄弟多罩著點兒。二鬼子翻譯也是個拎得清的人,說是請吳老板放心,以後他再也不會把東洋人往吳記飯莊帶了。
小郎中的太極杖上又添了兩個死字。想著鈴木帶著鬼子還在棲霞山裏東堵西截圍剿自己和猴王,小郎中臉上露出輕蔑的一笑。至今為止,差不多要了十幾條小鬼子的性命,就小郎中自己來說已經夠本了,但是想起有那麼多的父老鄉親被鬼子所殺,還是心有不甘,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直至把鬼子趕走殺光為止。小郎中心裏明白,這一切與猴王是分不開的。猴王的特殊作用、特殊貢獻對小郎中不可替代,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很多情形下,猴王遠遠超過了一個正常人的能力。要是沒有它的日夜陪伴,沒有它的忠心護主,沒有它竭盡全力的拚殺,小郎中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殺敵成果,甚至還有可能馬失前蹄。猴王早已成了小郎中同仇敵愾的戰友和左臂右膀。
當晚,小郎中和小月在附近一家小旅館裏住下,由於睡得晚,早上醒來時已經快到了中午飯點兒了。進城後旗開得勝,一下滅了兩個鬼子,讓小郎中、小月,還有猴王非常解恨,心情十分舒暢。小郎中想給小月和猴王壓壓驚,也慰勞一下自己,帶著小月和猴王又來到了昨晚吃過的那家飯館。這回小郎中看清了,這家飯館垂著的幌子上寫著吳記飯莊的字樣,據說老板和廚子都是南京郊區的本地人,擅長蘇錫菜。
這家飯莊顯然是近期修繕過,招牌是新漆的,燈籠是新掛的,被火舌舔過的屋簷和椽子重新更換並油漆了一遍,盡力抹去了戰火的痕跡。由於修繕得古樸典雅,齊整如新,在滿目蕭然的整條街上顯得十分顯眼而且與眾不同。
吳記飯莊分前堂、雅間和後堂。前堂寬敞明亮,一律方磚鋪地,七八張八仙桌烏亮簇新,高背椅子分列周圍。賬台後麵的酒櫃上擺有一溜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酒壇,分別盛有汾酒、高溝大曲、杜康、紹興女兒紅、錢江老酒,甚至還有東洋來的瓷瓶裝清酒。供酒客們下酒的各色冷葷菜品,家常小菜,山珍海味,水陸畢陳,應有盡有。前堂雪白的牆上還掛了幾幅名人字畫的贗品附庸風雅。有晉人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宋人張澤瑞的《清明上河圖》局部,高端大氣,卓然不群,把飯莊的檔次一下拔高了不少。二樓的雅間也布置得雍容典雅,不落俗套。錚亮的鬆木地板上了一層厚厚的桐油,散發著淡淡的桐油香。桃紅的台布,紅絨麵的坐墊,花幾上還放著幾盆幽香四溢的蘭花,當然字畫也是少不了的,顯得雅靜而素潔。尤其體現策劃者心思細膩的是,這些字畫蘊涵著濃鬱的晉唐遺風,巧妙地借用了東瀛漢詩,會使某些特殊的顧客產生賓至如歸的感覺。這些布局讓飯莊老板這個老實疙瘩是想不出來的,甚至還猜不透其中的含義。字畫都是老板的一位在自治委員會的本家兄弟從市麵上淘來的,據說有些還出自京城一些名家的墨寶,有故事可講。
掀起門簾是寬大的後堂,用作廚房和儲物間。
在當下滿目瘡痍的南京城這種排場,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家店不是日僑背景,就是上邊有人。小郎中一打聽,這家吳記飯莊確實不一般,據說開張的那天自治委員會的人都來了。看來,這位吳老板隻是一個幌子,另有後台老板。
後來,小郎中才詳細了解到了這家店的前世今生。吳老板能在這條大街上開出這麼氣派的飯莊,完全是因為一位在自治委員會做事兒的遠房本家兄弟做後台。房子也是那位本家利用職權在大撤退的風潮中低價吃進的,裝修開辦費也全是他掏的腰包。了解內情的二鬼子知道有自治委員會的人作後台,還算知趣兒,吃飽喝足了臨走還會扔幾張沒用的日本軍票出來,但也有不講規矩的日本人,自視高上中國人一等,隻要不是日僑開的店,全都不放在眼裏,隔三岔五來吃霸王餐,要這要那最後不僅分文不付,還會對收賬的跑堂拳打腳踢,甚至老板也一起跟著倒黴。
吳老板見昨晚耍猴的客人又來了,熱情地與之打招呼。
“這位客官,歡迎歡迎。”吳老板說著降低了音調,“今天可不能在門口耍猴兒……改日我請客……”
“怎麼啦,吳老板?在你場地上表演還能給你的生意帶來人氣呐。”
“來了幾個日本憲兵隊的,又讓那個叫山本的鬼子小頭目帶著,一早上就在翻譯官陪同下來店裏盤問我,翻譯官說昨晚兩名在我這裏喝酒的日本兵到現在還沒有歸隊,還問我知道點什麼,我反正什麼都不知道,我說昨晚上都沒出飯莊的門兒……等一會兒飯點兒上他們還要到我這裏來吃白食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