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幾個小山包,太陽就沉下了山穀。由於在山上不能打火把,摸黑帶著小月翻山太危險,看來今晚到不了水簾洞,隻能在山上過夜了。小郎中找了塊兒石頭,把身上背的東西卸下來喘口氣,小月打開包裹,拿出鄉親們送的幹糧遞給辮子哥。猴王見有東西吃,趕緊上來伸手,小郎中給了它一張大餅,讓它回到樹上去看著周圍。一會兒,聽見猴王在樹上“吱吱——吱吱——”朝樹下叫著。
小郎中站起身子朝四麵張望,隻見幾裏地外的王家村方向火光衝天,濃煙滾滾!肯定是鬼子趁黑偷襲了小村子,他們沒找到自己,就拿村民們出氣!
小月急得渾身直哆嗦,雙手扶在樹上才沒有倒下,小郎中趕緊把她抱住。
“這幫畜生,遲早要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小郎中牙齒咬得咯咯響。
怕鬼子牽著狼狗追出來,小郎中隻好牽著小月繼續在崎嶇的小道上走,直到赤腳涉水過了一條小河才歇了口氣。
水簾洞,篝火下,小郎中翻出趙師傅的那副耍猴挑子,與猴王在洞裏一遍一遍複習著從趙師傅那裏學來的耍猴招數,讓小月做觀眾,挑毛病。猴王這貨兒隻要有吃的有小月陪著就不會撂挑子,而且記性也不壞,一招一式學得還挺像,倒是小郎中動不動就忘了台詞,要猴王演下去才會重新想起來,把小月樂得不行了,說辮子哥還沒有猴王記性好,還是猴王聰明。隻要聽出小月在誇獎它,猴王就會跟著人來瘋,會像小醜一樣插科打諢添點兒自創的笑料,或是捉弄一下男主人來討好小月。有一回猴王自由發揮過了頭,冷不丁把蹲在地上給自己發口令的男主人推了個後滾翻,把小月笑彎了腰。每當猴王出現這種膽大潑天,不講理的時候,小郎中就會操起太極杖在地上“啪啪”幾下,猴王就會立刻正經起來。猴王對男主人的那根太極杖有點膜拜,有點癡迷,還有點害怕,因為那根魔杖在它眼裏無所不能。猴王原來也有一根小的如意金箍棒,可沒幾天就丟了,這令它很是鬱悶。
小郎中擼著猴王的腦袋用半正經半開玩笑的口吻說:“孫猴子跳出水簾洞——好戲在後頭。今後咱們可要跳槽改行了,郎中做不成了,靠耍猴子戲吃飯,你同不同意?”
猴王雖然聰明,它聽得懂主人的口令,看得懂主人的情緒,但畢竟還欠點兒火候,聽不懂人話。不過它也有一套“為猴處世之道”,隻要主人對它自說自話,隻要主人手裏有吃的,它都點頭,像雞啄米一樣。
在水簾洞裏把猴子戲複習操練了幾天後小郎中感覺順手多了,他問小月是否能出去拉場子騙口飯吃了?小月說:“咱將來又不靠這吃飯。楊五郎削發——半路出家,已經不錯了。”小月擼了一下猴王的腦袋,給它一塊烤紅薯,“猴哥兒,你說是不是?”
猴王吃東西向來猴急,烤紅薯太幹,一口咬太大,正噎得麵紅耳赤。
“猴哥,我說得對不對呀?”
猴王終於緩過氣來,點點頭。
在棲霞山上變得越來越危險,水簾洞附近經常可以看到不三不四的人在林子裏轉悠。那些人一副山民的裝扮,但明眼人一看就會露了馬腳。他們身上背著竹簍,但裏邊往往到下午還是空的。山民一般都是單獨進山,而他們結夥而行。山民隻抽旱煙袋,而他們抽的是紙煙。他們手裏拿著砍刀、鐵鋤,但對挖山貨沒有興趣,而對山溝、洞穴、懸崖更有興致。
如果小月不在身邊,這送到嘴邊兒的肉小郎中肯定會與猴王一起“啃”上幾口,過過癮再走,但現在,他必須多想一層。雖然水簾洞裏儲存的食物吃上個把月都沒問題,但如果被圍住,不可能有上次那樣幸運了。一旦小月落入鬼子的手裏,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對小月人身安全的擔憂,簡直成了小郎中的一塊兒心病。隻要半夜在水簾洞聽到一點聲音,小郎中就會“赫”地一下坐起來,順手抓住靠在一邊的太極杖。有一回半夜,猴王淋了冷雨從外麵進來打了個噴嚏,小郎中下意識地從鋪位上彈了起來,把小月和猴王嚇傻了!以前,晚上在水簾洞裏點上一堆篝火,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兒,既暖和又亮堂,還能除濕氣,避免蛇蟲百腳的侵擾。但眼下,小郎中再也不敢這麼做了,感覺在自己失去防禦能力的時候暴露在強烈的光線下,簡直是對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