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狹路相逢(1 / 3)

不消說,夜裏在鬼子頭頂上蕩來蕩去的非猴王莫屬,這是它與生俱來的拿手絕活兒。進入了林子就好比魚兒跳進了大江大湖,完全成了它的世界。遺憾的是,由於尾巴不是原裝貨,不能做配合,猴王的平衡感比以前差了不少,動作一走樣,還差點從樹上掉下來!不過猴王畢竟是猴王,即使掉下來還歪打正著順走了一支三八步槍。

小郎中原來想把鬼子全部引進密林深處一個一個慢慢收拾,可鬼子比鬼還精,夜裏縮在光禿禿的大石頭後麵死活不肯出來,眼看天亮,隻好作罷,最後殺了那個落單尋找鐵疙瘩的鬼子通信兵,用太極杖的一頭捅進了大狼狗的脖子,扛上肩返回了水簾洞。

小郎中在水簾洞裏一邊烤著狗肉,一邊借著火光,用小刀喜滋滋地在太極杖上添加著他的“作品”。猴王的眼睛則一刻不離架在爐灶上的香噴噴的狗肉,饞得兩眼放光,直咽口水。

迄今為止,小郎中已經與猴王一起要了十多個鬼子的性命,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兒。他擼了擼猴王的小腦袋,說:“咱們兩個可是好搭檔,絕配,是不是猴王?”

猴王好像聽懂了,點了點頭。

“錦雞配鳳凰——天生一對?”

猴王還是點點頭,眼睛根本沒看著主人,一臉嫌棄,那小表情可把小郎中逗樂了。小郎中知道,猴王現在關心的隻是滋滋發響的狗肉。小郎中繼續嘮叨道:“咱們湊一塊兒還得感謝東洋鬼子,沒有他們作妖,我當我的郎中,你做你的猴王,咱們八竿子打不著邊——遠著了……哎喲,烤糊了!”

小郎中趕緊把狗肉從火上拿了下來,放到石桌上,用刀把狗肉切開。猴王在一邊著急得直叫喚,搶出一條吱吱冒油的狗腿兒就是一口,不想燙得哇哇直叫,趕緊把肉吐了出來,把小郎中笑噴了。

“今天管夠,別著急,可不能把小肚子撐壞了,咱們還要殺鬼子呐。”

這晚,猴王與主人美美地吃了一頓狗肉。小郎中還倒了一大碗老白酒以示慶賀。猴王在主人一起常常忘了自己是一隻猴子,時時提醒主人要公平對待。雖然有上回喝醉的經曆,但它還有點不死心,把嘴伸到主人的酒碗裏吮了一小口,辣得噴嚏連連。它哪裏會懂,上次喝的是黃酒,這回是辛辣的老白酒!主人有點壞,還趁機逗它,把猴王的小腦袋硬是摁到酒碗上,猴王急得抿住嘴兒,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惹得小郎中哈哈大笑。這回猴王算是真正長記性了,不是主人吃的東西它都可以吃的。

一晚上前後送三個東洋鬼子見了閻王,完全出乎小郎中的預料,其中有野豬夾的功勞,也有猴王的功勞。

跳躍的篝火下,猴王的肚皮吃得圓溜溜的活像個大西瓜,不停地打著飽嗝,兩隻手裏還抓著兩塊兒吃剩下的狗腿兒,腳上也抓了一塊兒,直到兩個圓球一樣鼓鼓的食囊裏再也塞不下一口肉料為止。更可笑的是,由於猴王吃得實在太撐,頭一歪,倒在暖洋洋的篝火前睡著了,鼾聲如雷,竟忘了看門那茬兒事了。

在樂樂陶陶的好心情下,小郎中當晚多喝了一碗,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咕咕的肚子叫醒。他想找一塊昨晚吃剩下的狗肉將就一下,竟一塊兒骨頭也沒找到,全填了猴王的肚子了!哎,山裏人常說豬身狗肚,這猴王的食量一點都不輸豬狗。

小郎中這回有一件事兒沒想到,那個鬼子搜山隊中的中國向導就是那次在長根叔家喝酒的二鬼子大頭。大頭這家夥是個精馬子,他一看那架勢不對,犯不著把小命丟在山裏,就趁鈴木他們慌亂之際,滑腳溜了。

大頭知道,山裏即便是叫不上名字的小道兒都設了蹲守點兒,一旦被人撞上,那是泥娃娃跳黃河——再也洗不清了。按照日本人的規矩,就是最小的士官伍長都有權對脫離隊伍的士兵執行戰場紀律,更不要說對中國人了。在他們眼裏,殺一個中國人,就像捏死一條大青蟲一樣簡單。

大頭想到這兒,隻覺後背發涼。他不能馬上下山,至少要在山裏轉上兩三天,以夜間走散為名才有可能免於處罰。可山裏的處境比他想象的要艱難得多。

大頭這小子名為向導,可他生來就懶,實際上從未進過大山打過獵,采過藥,挖過山貨,爬山都費勁,就一個遊手好閑的二流子,野外生存能力極差。他脫離了鈴木他們後,茫茫密林中孤身一人,在大山裏跌跌撞撞,左衝右突,搞得渾身青紫。他既不敢開槍打獵,又不敢生火,兩天兩夜連隻兔子也沒逮著,餓得頭昏眼花,前胸貼後背。由於太胖,爬不了樹,摘不了野果,隻得折了竹子仰著脖子去打。這些野柿子,看上去果麵光鮮,一口下去卻奇澀無比,口腔、舌頭、喉嚨整個黏膜好像都增厚了一層。紅彤彤的火棘果在古時候稱作救軍糧,倒是既耐看又耐吃,不過這種野果也隻能淺嚐而止,不能充當主食。由於空腹食用了太多的火棘果,導致二胖胃痛、腹瀉,直嘔得翻江倒海,死去活來……

直到第三天傍晚二胖才鑽出了山林,看到了山穀裏的炊煙。此時此刻,他已經餓得脫了人形,勉強隻有爬的力氣了。

大頭連爬帶滾,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一戶山民院子爬去。幾條土狗圍著他狂吠不止,他用盡全力敲響了這戶山民的院子門,沒敲幾下就一側腦袋,趴在門檻上暈了過去。

俗話說,一滴水滴進油瓶嘴,真是無巧不成書。大頭前不敲,後不敲,偏偏敲的是王居士家的門兒。當院子外的敲門聲傳進屋裏的時候,小月與幹娘正圍著鍋台轉,王居士則坐在桌旁抽著煙杆兒,一邊翻著皇曆,一邊掐指算著小郎中外出的日子。先是聽到院子外麵一群雜亂的狗叫聲,然後是自家那條獵狗在院子裏響亮的呼應聲,最後是一陣不太正常的敲門聲——這敲門聲猶猶豫豫,輕得幾乎聽不見,不像是保長帶著人通知什麼事兒,或是鄰居來串門兒……王居士沒有馬上出去開門。他想,接下來應該有人會喊——但是沒有!王居士趕緊取下掛在牆上的雙筒獵槍,查了查獵槍上的擊錘和火帽,拎著槍跨出門去。家裏的獵狗見主人出來,朝院子外叫得更起勁了。王居士把臉兒貼在院子門的門縫裏一個勁兒往外細瞧。奇怪,沒發現有什麼人,問了一聲“誰呀”,也沒有回應。於是王居士確定剛才是一群猴子進村搗亂找吃的,被狗攆走了。他放心了,卸掉門杠,拉開大門。一個又矮又胖的男人“咕嚕”一下滾進了院子,仰麵倒在地上,把王居士嚇得跳到了一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