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洞天福地(1 / 3)

水簾洞裏添了位女主人,這女主人待猴王實在太好了,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男主人嫌猴王太胖,每頓飯都要在猴王的飯碗裏減去一小半兒,把猴王餓得肚子整天咕咕叫,而女主人哪怕自己少吃點兒也要偷偷從自己的碗裏摳出一點兒留給猴王。猴王的肚兜破爛不堪,髒得又黑又亮像一塊兒剃刀布,小月把它洗幹淨,仔仔細細地縫補完整,還在肚兜的中央繡了一隻威武的猴王,尾巴翹得高高的,可把猴王高興得不行,見了男主人總要拍拍自己的肚兜嘚瑟一下。不過男主人好像不太在意它的小心機,這使猴王很受傷,有時獨自躲在角落裏生悶氣,小郎中喊它也是扭扭捏捏,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小月來後,小郎中與猴王的交流確實少了點兒。有啥好吃的,有啥好玩的主人總是向著小月,猴王感覺被主人丟在了一邊兒,醋海生波。還是小月細心,看出了猴王的小心思,總是偷偷把辮子哥給她的吃食兒勻一點兒給猴王。猴王這貨兒也是個牆頭草,有奶便是娘,沒幾天就黏上了小月,整天圍著小月屁股轉。小月去山溝裏割野菜,它幫著提籃。小月去小溪裏洗衣服,它幫著在石頭上“咕咕”地踩踏。小月打瞌睡,它就躺在小月的腳邊看守……整天在小月身邊跳來跳去,簡直成了小月的保鏢和跟屁蟲,這使小郎中大感意外!

小郎中在洞內單獨為小月整理了個廳室,鋪了個地鋪,自己則睡在外鋪,猴王隻能在洞口老鴰窩裏擔任警戒,不過它喜歡。

水簾洞裏的生活一下被女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條。小郎中身上裏裏外外的衣服、被褥,包括猴王的小肚兜、小帽子,抑或耍猴戲的小麵具都被洗得幹幹淨淨。晚上挑在篝火周圍一件件烘幹,縫補好,折疊好。小月還會在晚上或天亮之前做好一天的飯菜。飯是飯,菜是菜;葷是葷,素是素。使一日三餐變得有規律。在小月看來,山溝裏草叢下的薺菜、馬蘭頭,竹林裏的筍子,小溪裏石頭下冬眠的烏龜,直僵僵的青蛇,還有河蚌螺螄,都是上好的食材,可以翻出很多花樣來。小月見猴王什麼都吃,唯獨不碰香噴噴的烏龜肉,覺得奇怪,當知道猴王以往的經曆後,笑得直不起腰來。

小郎中用蘆葦的杆兒編了一隻大蘆框,用來捕鳥。他做了個小機關,在一塊平地上支起蘆框的一頭,然後在框下撒上少許碎米,係上細繩藏在樹後,等麻雀嘰嘰喳喳進去,一拉繩……於是香噴噴的烤麻雀端上了石桌。猴王做這事兒特別起勁兒,因為它喜歡吃烤麻雀。隻要兩三天沒吃上,它就拉著蘆框要小郎中一起出去,還要自作聰明學著拉繩,但總是不得要領,隻要它動手,不是拉早了,就是拉晚了,每每都是空手而歸,可把它氣壞了,差點兒把蘆框給拆了。再者,竹林中幾隻用來防備壞人的野豬夾也常常也會帶來驚喜,有時會呈上一隻野兔,有時獻上一隻野雞……有一次猴王在竹林中“巡視”,發現一頭小動物在草地上掙紮,高興得趕緊把正在挖菜的小月牽過來。小月一看夾上的居然是一隻豬獾子,旁邊還有兩隻幼崽,心疼不已。小月叫辮子哥給豬罐子鬆開夾子,放了豬罐子一家。小郎中脫下外衣蒙住豬罐子,把豬罐子的傷腿兒從夾子裏取出來,包紮好。小月則饒有興致地抱著兩隻“吱吱”叫的小幼崽哄著。豬罐子雖然斷了一條腿兒,但不會有性命之憂,顛著腿兒,帶著幼崽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一晚,猴王再也沒理女主人,因為小月壞了它的好事兒,讓它那晚沒吃上烤肉。

小辮子的太極杖上的“死”字越刻越多,他恨不得把它刻滿整根太極杖。眼下,有小月在身邊,男主外,女主內,一切都有板有眼,在水簾洞裏的日子倒也過得安閑自得,但不知為什麼,這樣安逸的日子反而令小郎中有點兒不安,感覺做事變得患得患失起來,甚至多次錯過了獵殺鬼子的機會。他怕招惹了鬼子,讓小月跟著自己再次陷入危險的境地。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可小月她……那天小月被鬼子追逐的景象想想都讓他後背發涼,那是他這輩子絕對不想再次看到的。

屈指數來,殺的鬼子兵已經不少了,也可以見好就收了。小郎中甚至想過帶著小月和猴王遠走高飛。去蘇州,上無錫,甚至躲進上海租界,憑著他算命、看相看風水的本事和為人治病的“手藝”都可以活命,再不濟就是在路邊耍猴兒,也能弄口飯吃……遠走高飛對他和小月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先人所願。

腦海裏一會兒這個想法占上風,一會兒另一個想法占上風。各種熱血衝動,你方唱罷我登場,使小郎中感到痛苦,腦袋都大了。但隻要想到慘死的父母,想到幹爹、趙師傅,想到二郎廟,還有南京城裏千千萬萬死在鬼子屠刀下的中國百姓,小郎中感到自己退出江湖,偏安一隅的想法是多麼的自私、可笑。

小月看出了辮子哥的心事兒。有一回在石桌上吃飯,小月忍不住捅破了辮子哥心裏的那層窗戶紙。

“辮子哥,如果小月跟著你礙手礙腳,影響你繼續殺鬼子報仇的話……”

“別再說了,”小郎中打斷了小月的話,“我想清楚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要走我們兩個一起走。我是想過帶著你和猴王遠走高飛,過上正常人的日子,可我鬼子還沒有殺夠,仇還沒報夠呐……他們毀了二郎廟,毀了榮氏診所,殺了我們兩家多少親人,與我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就這樣走太便宜了這幫畜生,我還咽不下這口氣呐!”

“小月與辮子哥一起殺鬼子報仇!”

“可這很危險,你還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怎麼啦,猴子都在殺敵報國哩,”小月擼了擼猴王的腦袋,“對吧猴王?”

猴王見小月提到了它,興奮得抓耳撓腮,上躥下跳,唧唧地叫著,一臉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