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絕處逢生(1 / 3)

隨著棲霞山上被殺鬼子的名單越來越長,“魔鬼郎中”的名號也在鬼子和漢奸的口口相傳中越來越有名。有些迷信的二鬼子簡直把魔鬼郎中和那隻猴子描繪成了一對玉皇大帝派來的天兵天將,刀槍不入,百毒不侵,還說那隻猴子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化身,搜山隊的幾十號人,幾十條槍竟然抵不過孫猴子的一根金箍棒。隻有小村裏少數幾個知道小郎中內情的人,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私下吃吃發笑。他們希望小郎中能多殺幾個鬼子,殺殺這幫惡棍的威風。小郎中想,如果外麵的人知道猴王住在“水簾洞”,故事就更精彩了,興許還會搞出個花果山呐。

一靜下來,非但沒使小郎中內心獲得片刻的安寧,反而更煩,更焦慮了——整天胡思亂想著小月的事兒。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漫漫長夜常常噩夢連連,一身冷汗……每次小月的出現都是在驚醒前的瞬間,不是在她被逼跳崖之前隻抓住了她的一隻鞋,就是在她沉水衝走之前沒有握住她的手……夢見的都是凶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但問題是,在這種危險的生存環境之中,即使老天爺幫忙上上大吉找到了小月,能把她帶往哪裏去?能給她世外桃源般無憂無慮的生活嗎?每每想到這兒,小郎中就會心灰意懶,感覺自己枉為男人,什麼都不是。小郎中打定主意,在找到小月的下落之前,老樹不挪地,老鴰不挪窩,待在水簾洞裏堅決不走了!

有了幾次與小股鬼子兵交手的經曆,加上猴王的加持助力,現在小郎中對付鬼子心裏更有底了。小郎中與猴王通過多次磨合,取長補短,相得益彰,現在就像是一張完美的拚圖,少了哪一塊兒都不行。共同的不幸,共同的血仇,共同的敵人,使小郎中與猴王跨越了人與動物之間的那種界限,在心裏早已簽下了不離不棄的生死約定。

小郎中知道,有勇無謀,莽撞蠻幹,隻能是一錘子買賣。要想多殺鬼子,就得老鼠吃貓飯——偷偷地幹。在這大山裏,利用地形、山林的掩護,由猴王配合,對付小股鬼子還是有勝算的。為了與猴王配合得更好,更巧妙,小郎中挖空心思編了一套唇哨,有臥倒、別出聲、上樹、回來、出擊、開飯……把能想到的都弄了一遍,免得到時候出什麼岔子。可猴王這貨兒天生就是個吃貨加多動症,你要讓它學得給點甜頭,讓它的嘴兒像兔子一樣嚼個不停。吵吵鬧鬧搞了幾個晚上,猴王的肚子吃圓了,口令倒是沒學到幾個。小郎中發覺這貨兒聰明得很,臨場應變能力極強,隻要給它相同的哨音就行了,不用那麼複雜。

由於猴王這隻饞嘴婆跟了主人後頓頓不是燒烤就是白麵饅頭,而且還管夠,吃飽了就在一邊兒打盹,就連那些酸酸澀澀的小野果都嫌棄了。猴王被主人寵得有點過了頭。與剛相識時的慘相已經“判若兩猴”,胖乎乎,圓滾滾,臉蛋紅撲撲的,黃褐色的毛又長又亮,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它的長長的尾巴呈“S”形彎曲著,看起來非常柔軟,總是威武地翹著,就像是猴王的道具。由於實在太胖了,走起路來一搖一擺,活像一隻肥嘟嘟的南京板鴨。傻傻萌萌的樣子固然可愛,但猴王不是寵物,它與主人一樣是戰士,是一個與鬼子不共戴天的戰士。身強力壯,使猴王變得勢不可當。強大的臂力和咬合力,可以撕碎一切,簡直成了猴兒界的扛把子。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帶著猴王出去溜溜彎,打打牙祭了。

眼下,對小郎中來說,最為急迫的一件事兒,莫過於尋找小月的下落。想起小月以前對自己的種種照顧,還有那柔情蜜意的眼神,小郎中的心都碎了。打從與小月分手之後,每次下山去小村給鄉民看病,小郎中都會仔細打聽小月的下落,他幾乎把棲霞山附近的村落全部打聽了一遍,可還是沒有小月的任何音信。如果小月還活著,肯定也在到處尋找自己,而自己在棲霞山周圍幾乎家喻戶曉,她打聽到自己其實並不難。隻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她被鬼子兵害了,早與自己陰陽兩隔了。每每想到這兒,小郎中隻覺得萬箭穿心,痛不欲生 。另一種可能是,小月與其他難民一道逃進了棲霞寺安全區——這是小郎中最希望得到的結果。上次去棲霞寺裏送膠卷,小郎中本想托方丈尋找的,可轉而一想,眼下寺廟裏人多嘴雜,也不是清淨之地,一旦走漏風聲,反而對小月不利。再說,裏邊擠了兩萬多人,想不露聲色暗地裏尋找,根本不可能,隻得作罷。

別看小郎中做過道士,其實他向來對算命看相並不待見,覺得那隻是出錢算命的人與道士先生之間的一出雙簧戲罷了。一個試圖知命改運,一個為了維持生計,各得其所。窮算命,富燒香,顛顛倒倒問陰陽,戲裏人帶胡子——假的。但現在,不知為什麼,小郎中情願相信那一切是真的,是有道理的,有一種想為小月算一卦的強烈衝動。小郎中知道小月的生辰八字,於是翻出一本《三命通會》,天幹地支掐算了一番,掐來掐去,命格不好,竟算出小月命裏有大劫難,把小郎中自己都嚇了一跳!俗話說,好命扛不住三回算,算命先生也信這個。命越算越薄,他再也不敢算了。小郎中有點後悔。畫蛇添足,就怕適得其反。 不算倒罷,算了更讓自己心驚肉跳,越發擔心小月的安全起來。不過轉而一想,國破家亡,生靈塗炭,南京城裏城外還有幾個中國人的命是好的?那些遭難的人難道都是八字大凶之命?當然不是。

現在,小郎中迫不及待地要下山去棲霞寺安全區內走一趟,那幾個被自己救下的姑娘答應幫助自己秘密尋找小月的,如果小月果真在裏麵,那她們一定有辦法找到她,也許她們現在已經有了答案。

小郎中帶著猴王沿著猴王小道攀緣而下。這是猴王小道的終點,再往前就是正常的山路了。一到沒有樹林的平地上,猴王就會習慣性地跳到主人肩上,好像那是它貴為猴王的一項特權一樣。可近來由於猴王太沉,主人一般不再讓它跳到自己的肩頭了。猴王沒轍,隻好氣鼓鼓在主人身後跟著。有時候走累了,猴王就像小猴子一樣躺在地上打滾耍賴皮,而主人假裝沒聽到它的哼哼聲,大步流星頭也沒回。猴王感覺白白浪費了自己的演技,用手掌“啪啪”拍地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可主人也是戲精附身,依然不鳥它。繞過一個山脊,猴王急了,怕被主人甩掉,收起賴皮相,一溜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