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邂逅記者(1 / 3)

小郎中從水簾洞裏隻搶出一副耍猴戲的挑子和一個藥箱。藥箱相對猴王的小身板來說太沉了,不知道猴王是如何連拖帶拽背出來的,反正磕碰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幸好裏邊的器械倒是一件沒丟。這隻藥箱和裏邊的器械都是幹爹傳給他的傳家寶,據說已經使用了好幾代了,著實讓小郎中有點心疼。不過小郎中也心疼猴王,它今天是拚了老命了,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再也起不來了。

水簾洞回不去了,小郎中隻得在山上重新找了個棲身之處——一個勉強還能遮風擋雨的野豬洞。野豬不大,打死一隻,跑掉一隻。豬雖小,也能出個十幾斤肉,夠主仆倆吃上幾天的。好在藥箱裏有一套大大小小鋒利的柳葉刀,對一個郎中來說,整理一頭小野豬那是小意思。去頭掐尾,開膛破肚,一會兒工夫,就整理出了兩瓣熱氣肉,掛在了樹杈上。

猴王可來勁了,等不及夜裏生火燒烤就想抱住豬頭偷吃生肉,被主人打了嘴巴子,奪下豬頭扔下山去,猴王蹲在旁邊一臉委屈,但不敢反抗,最多隻是在背後跺跺腳哼哼幾下,因為對它來說,主人是猴王的猴王,它得按猴群的規矩來。猴王打從認定了小郎中這個主人,就不再允許吃血淋淋的生肉。主人怎麼不知道,猴子那副強大的獠牙就是為吃肉而生。

這個野豬洞其實稱不上洞。隻有一人多深,加上開口又寬,如果又是風又是雨,待在裏邊興許還會飄到雨星子。不過,比在山裏風餐露宿,東躲西藏不知要強上多少倍。小郎中撿來幹草鋪滿了整個洞穴,抵禦早春的寒氣。照例主人躺在裏邊,猴王待在外側,豎著耳朵。不過在這種環境下,猴王的警戒簡直成了多餘,因為鬼子兵真找上門來的話,根本無處可逃,隻剩跳崖一條路了。

這裏奇峰環繞,溪水潺潺,風光險絕,猶如神仙秘境,實在是一個避世離俗的好地方。如果在這個山穀建一座叢林觀修行,一定能超越生死,得道成仙,達到一種自由的境界。不過景色雖好,小郎中卻無心欣賞。百無聊賴更使他愁腸百結,難以排遣。隻要一歇下來,太虛道長、雪蓮道姑、老郎中、趙師傅……還有最讓他揪心的小月,總是在腦海裏翻騰。尤其是小月的安危冷暖,時時刻刻占據著他的心房,揮不去,趕不走,抹不掉,這種煎熬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以前與小月天天在一起,像親兄妹一樣,兩人之間的感情,如同純淨的山泉,沒有猜疑,沒有雜質,隻有深深地信任和依賴。打小時候起,他們兩個的命運早就在雙方父母的期待下聯係在了一起。一起長大,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快樂和煩悶,一起度過每一個成長的階段。直到長大成人,才開始有了男女之間的避諱。從那一天起,妹妹變成了哥哥的小棉襖,哥哥成了妹妹的守護者……

半夜,小郎中又冷又餓,被一陣胃疼疼醒。吃了兩天的烤野豬肉讓他的胃難以忍受。山裏潮濕,洞口的幹草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夜霜。小郎中翻了個身,把猴王摟在胸口,這樣可以暖和一點兒。小郎中閉上眼睛,也來了個畫餅充饑,想著小月做的牛肉鍋貼、豬肉餃子和蔥油燒餅……而且那餃子餡兒三五天不重樣兒……芹菜牛肉餡、韭菜雞蛋餡、薺菜豬肉餡、香菇雞肉餡……想著想著,口水泛濫,竟把胃疼給忘了……

猴王倒是對胃口,頓頓吃得滿嘴是油,眉開眼笑,晚上讓它防夜竟打起了小呼嚕,拍都拍不醒。

現在,除了那天搶出來的耍猴挑子和那個小藥箱外,糧食、工具、藥材、更換衣服……啥都扔在了水簾洞裏。主仆兩個正所謂叫花子賣短褲——一無所有了。

眼下,至少在近期,郎中是做不成了。不消說,山下各個小集鎮,各個村落的保長、甲長都接到了協查、捉拿的通知,肯定到處貼著自己的畫像。如果此時此刻背著藥箱去哪個山村轉悠,那是在為難鄉親們,更是在為難那些平時對自己不錯的保長、甲長們。往上報,肯定會引起民憤,在老百姓麵前無法交代。不報吧,窩藏抗日分子,窩藏通緝嫌犯,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兒。

如果一直把自己困在山上,不用鬼子兵來抓,自己就得病倒。再一個,在山裏時間一長會讓自己成了聾子、瞎子。信息不靈,寸步難行。

小郎中本想挑著耍猴擔子去周邊的小集鎮上耍耍猴,不僅能填飽了肚皮,還能尋找獵殺鬼子兵的機會。問題是,由於自己常年為鄉親們治病療傷,而且為人厚道、仗義疏財,憐貧恤老,認識的人太多,很快就會穿幫的。真要耍猴隻能去城裏耍,去素不相識的地方耍。

白天,小郎中帶著猴王去猴王小道轉了轉,發現山下山上到處都是鬼子兵,簡直把棲霞山和棲霞寺圍了個風雨不透,隻得在猴王小道上找了能避風雨的小岩洞躲避了兩天。由於走得急,沒帶烤豬肉,待到天明,主人和猴王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對猴王來說,在山裏找吃的並不難,猴子是雜食動物,吃啥都行。山坡上橙紅的“野柿子”林,紅彤彤的果子掛在樹枝上自成一景,看上去挺美,讓人垂涎欲滴,不過那些小果子又酸又澀還麻嘴兒,難以下咽,就連猴王也嫌棄,隻能適可而止。野柿子味甘澀,性寒,做郎中的都知道,這玩意兒不宜多吃,尤其是不能與蟹一起食用。小水溝的淤泥裏能挖到一些零星的野茨菇。茨菇烤後吃起來很香,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和藥用價值,是最接近主食兒的山貨了,但實在太少,黃鼠狼吃雞毛——填不飽肚子。

水溝的石頭下有螃蟹,甚至還翻出一隻山龜來。不過,猴王為此付出了代價。猴王見山龜性情溫順,是個老實疙瘩,在石板上扔來扔去顛著玩兒。猴王見山龜頭縮在身體裏邊裝死,怎麼摔都不出來,覺得好奇,捧在手裏麵對麵細瞧,想不到這隻山龜也是個戲精,實在是惹急了,突然伸出頭來,一口咬在了猴王的嘴唇上,猴王疼得直跳。一拉,嘴唇都拉出了半尺來長,疼得猴王頭暈目眩,可山龜死活不鬆口。猴王隻得跪在地上求饒,山龜隻認死理,並不領情。最後還是小郎中幫了猴王一把,用一根細針一樣的竹銷往山龜鼻孔裏一插才鬆口。山龜放火上烤熟後香氣撲鼻,可猴王躲得遠遠的,小郎中故意逗著它玩兒,把龜頭拔出來往猴王身上一扔,猴王嚇得跳了起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此以後,猴王見了山龜就跑,在他眼裏,那是比鬼子兵更凶猛的無賴、惡棍。

小郎中知道,猴王這貨兒最愛吃香噴噴的烤肉,如果能捉到野兔就好了。不過長期爬在樹上的猴子腳一落地就笨手笨腳,根本跑不快,別說攆兔子了,就是讓它追個病殃殃的鴨子都難,不然馴猴子的人怎麼會稱它為“一裏猴”呐。但躥房越脊,飛簷走壁,一進入林子就是猴王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