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古稱攝山,三麵環山,北臨長江,有上萬畝山林。雖沒有峰巒峭立的險絕奇觀,但那種山巒起伏,林壑幽美的秀麗景色,自古以來就是金陵第一名秀山。每到秋末冬初時節,整個棲霞山層林盡染,紅葉搖曳,楓染如火,燦若雲霞,如同畫卷般斑斕,令人目不暇接。
現在,那幫毫無人性的野獸竟然要在中國的大好河山上耀武揚威。
小村裏的鄉民早把鬼子進山搜查的事兒告訴了小郎中,讓他千萬小心,不要撞上搜山的鬼子兵。有人還好心地勸導小郎中不要再上山,聽說近來山上不太平,有山鬼出沒,還抓傷了不少鬼子哨兵呐。小郎中聽了,嘴上不說,心裏暗暗發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鬼子兵再撞幾次鬼,看他們還敢不敢進山胡作非為,欺負咱中國人。
鬼子搜山隊山本小隊長為了節省每天上山下山的時間,命令晚上在山上搭起了帳篷。小郎中與猴王尾隨著山本的那一路人馬,尋找著下手的機會。山本怕在山裏遭到“不明生物”的襲擊,被零敲碎打,要求步步為營,十來個人總是像石榴籽一樣抱團行動。尤其是到了晚上,他命令士兵擠在一頂大帳篷裏,就連拉屎撒尿也得結伴而行。帳篷外麵還堆著一圈兒沙袋,在沙袋上架著機槍,旁邊是蓋著油布的彈藥箱。一名哨兵抱著槍在工事內踱來踱去。這樣一來,確實讓小郎中很難下手,弄不好還有失手的可能,小郎中與猴王一連兩個晚上都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有道是,耗子拱牆根,總能找到縫兒。小郎中發現山下每隔一天就有人趕著毛驢進山為鬼子送吃的,計上心頭。他去山下的藥鋪問了問,謊稱想搞點砒霜為鄉民治療癰疽惡瘡,藥鋪老板認識小郎中,說是砒霜已經管控,進不到貨兒。小郎中隻得包了些巴豆,回來搗成粉末,製成巴豆霜。小郎中明白,這可是一帖強力瀉藥,無臭,呈黃色粉末狀,帶點辛辣,拌進菜裏,吃進肚裏,保管瀉個死去活來。到那時,赫赫。
有了巴豆霜如何放進食物裏成了大問題。那趕毛驢的不是甲長就是保長,在白色恐怖的當下,各村實行的是良民證製度和連坐法,打死他也不敢明著在食物裏投毒。強行肯定不成,怎麼辦?小郎中左思右想,突然一拍大腿兒,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嗎?小郎中通過觀察發現,那送飯的男人怕在半路上吃了鬼子兵的槍子,一手牽著驢子,一手還舉著一麵小膏藥旗做“護符”。小郎中計上心頭。
看來這事兒又少不了猴王的出場。
小郎中扯了一小塊白布,采來鮮紅的楓葉,搗爛,在白布中間用碗畫了個圈兒,塗了個小太陽,舉過頭頂讓猴王去抓取。猴王開始不理解主人的用意,以為主人又出了個猴子戲的新花樣,跳上去摘下膏藥旗扔到地上。小郎中反複讓猴王撿起來,舉著小旗往山裏跑,聽到主人“啾啾”的百靈鳥叫才可扔掉。調教了幾遍,連猴王都嫌棄,因為這出猴子戲對猴王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這天下午,天下著蒙蒙細雨,初春的微風帶著絲絲寒意。極目之處,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染上了楓葉紅。像火一樣紅的楓葉尖兒上滾動著晶瑩透紅的水珠,滴滴嗒嗒的,宛若整片楓樹林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小郎中與猴王躲在一把斷了幾根傘骨的破傘下,目不轉睛地看著下麵的山道。由於傘麵兒多處漏水,冰涼的雨水掛在了臉兒上、身上,主仆兩個不住地打著寒戰。猴王很會察言觀色,每當這個時候,猴王總是很乖,它知道接下來會有事兒發生。
給鬼子送飯的中年人終於在山路的拐角處出現了。戴著鬥笠,套著蓑衣,牽著驢子,還赤著腳兒,在冷雨中步履蹣跚地走著。驢背兩邊的提籃上蓋著一塊油布。等男人和驢子走近,小郎中拍了拍猴王的小腦袋,猴王心領神會,爬到伸展在路上方的枝丫上,等男人走過,一躍而下,趁牽著毛驢的男人不注意,一把搶了男人手裏的膏藥旗就往後跑。中年人嚇了一跳,以為是一股山風把旗給刮走了,回頭見一隻猴子拿著小旗在跑,趕緊把驢子拴在一棵樹上,罵罵咧咧地追了上去。猴王實在是太調皮了,一會兒往山上跑,一會兒又往山溝裏鑽,把中年男人急得直跳腳。要知道,如果不拿著膏藥旗進山,分分鍾會吃了日本人的槍子兒!
小郎中快速跑到驢子旁邊,掀開油布,打開驢子馱著的兩個大提籃,在所有的菜裏,饅頭裏,還有兩壇子酒裏,都摻雜了巴豆霜,然後迅速地偽裝好,退到山上,模仿百靈鳥的叫聲,向山下啾啾地吹了一陣口哨。猴王聽見後,扔下膏藥旗就跑回山上。中年人總算鬆了口氣,邊不幹不淨地罵著邊撿起小旗,繼續牽著驢子趕起路來。這一切簡直一氣嗬成,沒有任何破綻。
小郎中掐指算了算,從鬼子天黑後開飯到發作還要兩三個小時,自己與猴王還可以回水簾洞為晚上的“猴子戲”準備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