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猴王出山(1 / 3)

老郎中沒了,榮氏診所被燒了,但衣缽還在,小辮子接下了幹爹的攤子,也繼承了幹爹的為人和醫術,鄉親們為了與老郎中區別,也為了保護小辮子,從此親切地稱他為小郎中。

有人誣告小郎中無視聯保連坐的規定,以行醫為名,串聯刁民不服自治政府管理,敵視日本皇軍。出於小郎中在當地懸壺行醫,治病救人,在鄉民中有較高的威信,一時不敢動他,但最後,鎮裏的偽警所在日本人壓力下開始搜捕小郎中。

雖然小郎中在鄉親們的保護下偽警多次撲空,但為了不連累棲霞鎮的鄉親,小郎中暫時把小月安頓到她伯伯家之後,自己把被窩搬進了棲霞山裏。白天,他繼續馱著藥箱在附近的村子為鄉親們看病療傷,天黑後偷偷去看望小月,順便打聽棲霞鎮裏的情況,如果情況不好的話,他也得把小月轉移至山裏。小月表示她不怕苦,願意與辮子哥一同進山。小郎中考慮到自己白天要外出,把小月一個姑娘留在山裏不安全,一直沒有答應,說他會經常下山來看她的,等風頭過去後他再回鎮裏。伯伯說小月又懂事又手腳勤快,就連兩個弟妹也學著乖了很多,住在他家不礙事。

棲霞山三茅峰下的這片山林小郎中非常地熟悉,之前他經常與小月一起進山采藥,對山裏的每一條山溝,每一處洞穴早已爛熟於心。吃飯也不成問題,每次下山為鄉民看病,他很少收取診費,不過鄉親們總會給他點自家地裏的米糧、土產等出產,害得他每次出診回來都要背上一大包裹進山。為此,他還經常把多出來的米糧背到小月那裏,把他伯伯樂壞了。

現在,小月安頓好了,自己已經沒有了羈絆,複仇的念頭與日俱增。小郎中開始苦練自己的武功,不斷積蓄力量。他把父親太虛道長教授的太極杖法使得出神入化,結合猴棍、猴拳的實用招數, 什麼鑽石回旋、雲龍出海、冰封長空、醉八仙棍……招招透著殺氣,三四個成年男子休想近得了他的身。除了太極杖法,小郎中從小對猴拳情有獨鍾。記得小時候在二郎廟裏,太虛道長還送過他一隻小猴,讓他練拳的時候,學著小猴抓耳撓腮,左顧右盼,聳肩屈腿……開始他還不明白,認為學了也隻是花拳繡腿,後來才悟出了父親的用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猴子的機敏靈活,輕快多變,會使對手無所適從,難以招架,這才是習武之人亙古不變的真諦所在。上了棲霞山後,小郎中早上練杖,晚上練拳,從未間斷,反反複複操練的都是些簡單實用,踏石留印的凶狠殺招,希望自己很快能派上用場。

棲霞山有三峰,主峰三茅峰綿延向東,一脈逶迤,形若臥龍,山巒疊嶂,龍山、虎山、名龍山、中峰澗、桃花澗等掩映其中,深秋楓林如火,山高林密壑深,實在是一個避世絕俗的好去處。如果在太平盛世,小郎中願意在此餐鬆啖柏,修仙得道,然而眼下國破家亡,百姓流離,生靈塗炭,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小郎中的小窩就安在主峰下的一處洞穴之中。林中常有獼猴群出沒,每天傍晚,它們在遠處看這位光著膀子的漢子正“嗬嗬哈哈”練一種它們似曾相識的拳路,還時不時像它們一樣搔頭抓耳,左顧右盼,覺得好奇,成群結隊地在樹上吱吱地看著這隻“大猴兒”,還常常趁小郎中不在的時候,進洞裏偷吃的,把小郎中脫在地上的道袍掛在樹頭頂上,弄得他哭笑不得。一來二去,這群猴子的賊膽越來越大,它們簡直把小郎中看成了猴界的一員,把小郎中辛辛苦苦從山下背來的食物哄搶一空,就連生米也扒開袋子往嘴裏送,而這隻“大猴子”也樂於與它們共享。到最後,隻要見到小郎中,不管上山身上帶沒帶食物,身後總會跟著一長串大大小小的猴子,有幾隻膽大的還會來掏郎中肩上的褡褳口袋。

一天中午,小郎中收拾起被褥和包裹,用太極杖馱著藥箱,走出山洞,打算去一個小村為一名患者義診。放眼望去,隻見浩浩的雲海被太陽的紅光一照,色彩斑斕,遠近的山峰在雲海的淹沒下,隻露出小小的山尖,就像那大海中的小珊瑚礁。小郎中感慨萬千,讚歎這絕美的人間美景,要是沒有東洋鬼子的侵略殺戮,這裏算得上是一個和平恬靜,人人自得其樂的世外桃源。

小郎中剛走上小道,隻聽得樹上那群猴子不停地對他吱吱亂叫並手舞足蹈。奇怪,中午猴子一般都在樹上打瞌睡,不會這樣興奮,大概我經常喂它們,慣著它們了,於是一邊把自己的衣兜翻出來給他們看一邊繼續走,意思是今天身上沒帶吃的。那頭個兒特別大的猴王見“大猴兒”不理會,有點急了,直接蕩到小郎中頭頂的樹枝上,衝著他“吱吱”叫著,好像有特別要緊的事兒要對他說似的。猴群的這種反常的舉動讓小郎中警覺起來。猴子是有靈性的動物,對周邊環境特別警覺,說明附近有不祥之兆。小郎中趕緊閃進路旁的一片灌木中,緊握太極杖縮頭縮腦往下張望著。

小郎中終於看清了,有一小隊鬼子兵在一名二鬼子的陪同下,正舉著膏藥旗,鬼鬼祟祟地在一條山間小道上搜索前行。小郎中心裏咯噔一下,難道他們上山是為了抓自己?很有可能!小郎中把頭埋進草叢中,胸口怦怦直跳。好啊,擇日不如撞日,正想著去找你們呐,想不到肥豬拱門,自己送上門來了。在這大山裏,鬼子就是瞎子、聾子,休想從我身上討到任何便宜。小郎中打算悄悄跟上去,瞅準機會摸掉他們一兩個。

猴王仍然在樹上不依不饒地叫著,還在樹上蕩來蕩去緊追著一小隊鬼子兵不放。鬼子發現自己被一群猴子暴露了行蹤,惱羞成怒,其中一個鬼子機槍手端起機槍,朝樹上的猴群“噠噠噠——噠噠噠——”一陣狂射,猴群尖叫著像熟透了的果子被人搖了樹杆兒,紛紛掉落在地,滋滋叫著,抽搐著。鬼子兵朝猴子開完槍,又朝周圍的林子裏掃射了一通,大搖大擺地往山裏走去,還嘻嘻哈哈地吹著口哨。小郎中一直在後麵跟著,不肯放棄這麼好的殺敵機會。眼看金燦燦的太陽收斂去那刺眼的光芒,遠處巍峨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之下,披上了一層金黃色,可這一小隊鬼子兵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小郎中想,既然往山裏走,肯定會有埋鍋造飯宿營的時候,月黑風高夜,正好動手。

小郎中抄近道趕到了這群鬼子的前麵,正琢磨著如何下手,隻見山下的一塊兒灘塗上搭有幾個大帳篷,一大幫鬼子圍著幾堆劈劈啪啪的篝火烤火取暖,埋鍋造飯,把周邊照得如同白晝——原來這裏駐紮著這麼多鬼子,他們巴不得自己飛蛾撲火,自投羅網呐!

小郎中眼巴巴看著兩股鬼子彙合到了一起,還相互熱絡地打著招呼,氣得直跺腳。

去小村裏看病隻能改日了,小郎中回到那棵大樹下,點起了鬆脂火把。見到樹下一地血紅,大大小小一大家子十幾隻猴子被打死在地上,慘不忍睹,隻有猴王一直在樹上發著淒厲的叫聲,朝小郎中齜著牙,跳到地上準備攻擊小郎中。猴王身上滿是血汙,估計也受了傷,它以為小郎中一直跟著那夥壞人,與那夥壞人是一夥兒的,兩眼噴射著仇恨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