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作其他普通的女子,在異性麵前袒露身體,早已是羞愧難當;若是老練的娼妓,則會表露出惡俗的諂媚。而小琴,卻仍是那聖潔的樣子,她湊近蕭瀟,柔聲問道:“蕭大哥,你沒事吧?
那柔滑細嫩的身體觸到了蕭瀟,蕭瀟渾身一顫,順勢抱住了小琴。
“我覺得,我喜歡蕭大哥。”小琴低聲道。
眼前的這尾鮫女,不會知道人的羞辱和諂媚,也不會知道人的yu望,純淨得纖塵不染,喜歡二字對她而言就是最坦誠的告白,不加任何人為的修飾。
蕭瀟從椅子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衣服遞給小琴,並告訴她,人平時是需要穿衣蔽體的。
衣服很合身,小琴穿上後顯得光彩照人。
猛地,蕭瀟從背後把小琴抱住,他知道,從此以後,小琴就會過著那種自己曾經最為不齒的生活,任人踐踏。是自己親手毀了這美麗的生靈……
倚雲樓如今可謂盛況空前,前來尋歡的客人日日把倚雲樓圍得水泄不通。倚雲州的人都知道,倚雲樓來了位絕色的鮫女。吸引那些尋歡者的不光是這鮫女有無可比擬的細滑皮膚,水藍色的長發和深碧的眼眸,而且她的容顏純淨得像初生的嬰兒,對客人的話更是言聽計從。如此尤物,引得多少王親貴胄,公子哥兒,不惜千金也要求得一夜的豔奇。
全州最大的昌雲酒家。
“哈哈,那尾鮫女可真是個寶貝,雖說按約定我們隻能分到靠她掙到的錢物的十分之一,不過也足夠我們錦衣玉食一輩子了,何況還可以分到價值連城的明珠!”酒酣的秦齊又灌下一口雲州陳釀。
“這酒一小壺就足以換一匹駿馬了,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能夠喝上這酒啊!”坐在一旁的男子不禁感歎道。
“嘿,我說蕭瀟,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鮫人因為悲傷痛楚而掉落的眼淚會化作明珠,而因為開心幸福而掉落的眼淚則會化成更珍貴的一種寶珠。隻可惜啊,明珠常見,那種傳聞中的寶珠倒是誰也沒有見過,不過也難怪,鮫人來了岸上怎麼開心得起來,她來到岸上是給我們帶來開心的,哈哈哈!”秦齊看來對那傳聞中的寶物很有興趣。
“秦大哥,你不要太貪心了,你家祖傳的火浣衣不知讓多人人眼紅呢!”旁邊有人附和道。
五個人圍桌而坐。除了蕭瀟,其餘四人都因美酒和奢華的生活而興奮,而蕭瀟則隻是喝酒,也不說話,隻是透過那精雕的黃花梨木窗,繼續凝視著那燈火輝煌的倚雲樓。
突然,隻見蕭瀟縱身一躍,從窗口跳出,引得店中的人一片驚呼。
有好事的人立刻伏到床邊,想看那從五樓跳下的男子墜樓後的慘狀。可是,他們卻什麼也看不到,樓下的行人依然平靜地走著,那縱身躍下的男子,似乎就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於是那些好事的人,隻有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問題。
見到蕭瀟,小琴顯然非常高興,她自顧自地說了許多話,而蕭瀟卻隻是默不作聲地坐在華美的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在煙花之地卻仍如海水般純淨的小琴。
一陣冷風從半開的窗戶吹入,酒熱過後的蕭瀟不禁打了個冷戰。小琴看見了,忙走到窗邊把窗關上,喃喃自語道:“天確實冷起來了。”
那夜,蕭瀟留在了小琴的房中,他在小琴的床上聞到了各種男人混雜的體味。盡管這樣,他仍然覺得說到純潔,任何人都無法與她相比。
第二日,小琴含笑交給蕭瀟一件水藍色的披風。
蕭瀟接過了那件披風,這是小琴一夜未眠為他縫製的。蕭瀟知道鮫人善於織錦,可是那必須以珍貴的天然原料,好比最純淨的海水或是千年玳瑁之類的難得之物。可是而今在倚雲樓這煙花之地,隻是一夜之間,她到底是用什麼做原料,織成了這精妙的披風呢?
蕭瀟望著小琴,突然,他的心猛然一震。他發現,小琴原本濃密的長發現在竟然隻剩下能和她纖弱的身軀相匹配的分量,那些少了的長發明顯是被連根拔起的。
蕭瀟緊緊地攥住那件水藍色的披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琴的房間。
蕭瀟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平靜了。
自從小琴送給蕭瀟披風之後,蕭瀟反而不敢再去找小琴了,他害怕見到她純潔而關切的目光。迎著那種目光,他的良心便會拷問他的靈魂。他寧願選擇遠遠地看著她,隻是看著。
蕭瀟看著小琴忍受些非人的折磨,看見她被尋歡的人灌下烈酒,為了看鮫人進酒後身體會泛出桃花般粉紅色的變化;看到她嬌美的身軀被肆意的踐踏,看到她被不留傷痕的皮鞭抽打,因為倚雲樓要她的眼淚。一切一切,蕭瀟卻無能為力,因為,是他把她帶到陸地上,為了家族和兄弟們,讓小琴成為了純粹的賺錢工具。諷刺的是,他竟然愛上了他最不應該愛上的人。
蕭瀟的臉色變得煞白,他緊握著拳頭,骨骼擠壓而發出的聲音清晰可聞。
真的是太難為他了,為了讓我看到那些過去,他今天一定是在萬分痛苦中回憶起過去和小琴的點點滴滴。
看到我走了神,蕭瀟睜開眼睛,我看到了他堅定的目光。我明白,他讓我繼續看下去……
用皮鞭抽打已經不能使小琴哭了,為了取得更多的明珠,秦齊竟然向倚雲樓的老板獻了個惡毒無恥的計謀。
在沒有蕭瀟探望的日子裏,小琴覺得很孤獨。恰在這時,秦齊讓人送給她一隻雪白的兔子。小琴對這隻兔子傾注了極大的心血,她精心飼養這隻兔子,把那可愛的小兔子當作傾訴的對象,慢慢的,小琴已經當它是個不可或缺的朋友了。
蕭瀟永遠都忘記不了那一幕:小琴抱著血淋淋的白兔痛哭時,秦齊為首的幾個人正在搶奪那些落下的尚未成型的明珠。那一幕定格在了蕭瀟的心裏,純潔無助的小琴和那些如狼似虎的人形成的強烈對比讓蕭瀟再也不能靜靜地做個旁觀者。
等蕭瀟進入了小琴的房中時,搶奪明珠的人已經走了,小琴木然地坐在地上,睫毛掛著的眼淚還不足以再形成讓人為之瘋狂的明珠。
蕭瀟把小琴抱在懷裏。小琴抬起頭,低低地問了一句:“這也是你說的命運嗎?”
聲音很輕,卻如一把利刃,重重地穿透了蕭瀟的心髒。
徹骨的心痛,那種寒意貫徹我的四肢,我冷得不停地打顫,並不是氣溫的原因,而是蕭瀟的悲傷和人類為了追逐錢財而表現出來的貪婪。
蕭瀟的臉一點血色也沒有,慘白得厲害,他喘著氣,可是由於虛弱的原因,他的毛孔竟然凝結不出汗珠。他站起身來,對我說:“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等到恰當的時候,我會讓你看完整個故事的。”
我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直到蕭瀟離開多時才回過神來。
蕭瀟似乎就憑空消失了一般,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再沒有來倚雲樓喝酒,我派人把火浣衣送還給秦齊。由於我在倚雲州也算小有名氣,秦齊也沒有為難我。
我常常會想起蕭瀟,懷念他曾經來倚雲樓買醉的日子,他至情至性的個性吸引了我,但是他愛的是那尾鮫女,盡管我知道,那鮫女已經不在了。
婢女雙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特地去了趟蕭家,回來告訴我,蕭家外掛著白色的燈籠,看起來是有喪事了。我聽了心裏不由得一沉,不知道是不是蕭瀟……
不過我的擔憂很快被打消了,我收到蕭瀟的來信,約我在海邊見麵。
蕭瀟已經早早地站在了海邊,他的樣子更加蒼老了,眼窩深深地下陷。
“我爹已經過世了,我最後的責任已經完成了。”蕭瀟道。我也終於知道蕭家門前的白燈籠是為誰所置的了。
“現在,我讓你看最後的故事。”蕭瀟這次並沒有閉上眼睛,他直視著我,開始了回憶。
蕭瀟無法再忍受看到小琴過著那種非人的生活了,他帶著小琴逃出了倚雲樓,他企圖把小琴的雙腿再度變為魚尾,放她回到屬於她的世界中。可是那卻是徒勞,製鮫之術並不能逆用。
於是蕭瀟隻有帶著小琴在陸上四處奔走,因為秦齊帶著倚雲樓的人四處尋找他們的蹤跡。小琴能為倚雲樓帶來極大的利潤,所以倚雲樓是絕對不會放過小琴的。兩人發現無論逃到哪裏,秦齊都會在不久後追來。這樣折騰了好久,蕭瀟徹底絕望了。
真的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美好的生活去了,或許真正地毀滅她會比讓她再回到那肮髒的生活裏會來得更好。蕭瀟確定自己已經愛上了小琴,所以更是無法忍受她任人踐踏摧殘。
“就是在這裏,我們最後在一起的地方,也是我們無路可逃的地方。”現實中的蕭瀟轉過身去,目光複雜地注視著眼前的大海。
蕭瀟一步步地走向深藍的大海,他仍在回憶,我意識到將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想喊住他,可是卻什麼也說不上來,他的眼神,分明是在尋找至愛啊!
回憶的力量隨著距離的增加我施展閱心術也變得困難了起來。模糊中看見,逃至海邊的蕭瀟停了下來,無比深情地注視著小琴。
“我是再也不願意看見你回到過去的任人ling辱的生活中去了,知道嗎?小琴,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能平靜了。”蕭瀟撫mo著小琴的長發道。
小琴隻是溫順地看著他,還是那一如既往純潔無暇的微笑。
蕭瀟狠下心來,說了句:“小琴,對不起……”
小琴還是那樣笑著,她用柔弱無骨的雙手抓住蕭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她明白了蕭瀟的想法,鮫人總是很容易知道製鮫者的想法的,不過他們往往不知道為什麼,而隻是習慣聽從那些把他們捕獲上岸的製鮫者。
“我們鮫人生活在水中,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所以,我們的心髒是在正中央的……”我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海水已經漫至蕭瀟的肩膀,隻要再往前走一步,蕭瀟就會完全沒入海中,在麵對死亡的同時,蕭瀟依然沒有停止回憶。
最後的記憶模糊不清,我看到,蕭瀟用顫抖的手拿起了隨身攜帶的匕首。
小琴依舊笑著看著他,笑著看他用那把那尖利的匕首插入了她的胸口。
小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晶瑩的淚滴滑落。蕭瀟伸手接住了那滾落的淚珠,卻發現,手中的寶珠,閃爍著世間從未有過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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