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小說 深藍記憶(2 / 3)

蕭瀟所描繪的世界在古籍中確有記載,而如今那些難得一見的異族確實也是那遠古時代繁盛得證明。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證明也逐漸消亡,或許總有一日,世上隻會剩下人類而已。

“後來天帝為了防止象蚩尤那樣人神結合的產物再危害他的統治,就設置了結界,使得天界和人界分開了。人們因此再也無法到達天界,天界的人也禁止私自下凡。天界已經拋棄了我們,任世間戰火紛飛,骨肉分離。無論下麵多麼混亂悲慘,再和他們沒有了半點關係。”

“人類很弱小,可是卻憑心機極深和同化力驚人這些特性,經過漫長的歲月,逐漸在陸上稱王。人族的同化力體現在非種族間的婚配上,這些後代,多數繼承了人族的思想和外表,還有部分繼承了些特化的異能。而那些純種的羽人,鮫人等的異類,卻被人類當作奴隸,任意地使役,肆意地殘殺,人總是看不起和自己不同的物種。你看看現在,羽人已經難得一見了,鮫人更是十年都沒有再露過麵。人類雖然統一了神州大地,但是人類自身的戰爭卻沒有中斷,現在雖暫無戰火,一片繁華。上一次的戰爭雖然結束了,人們苟且偷生,用尊嚴去換來片刻的安寧。所有的人都那麼麻木,麻木得除了錢權,再無他物。什麼人性,什麼情愛,都像當年人族同化其他種族一樣,被yu望給統統吞噬了!”

蕭瀟越說越激動,又道:“不過種間混血,經曆千百年之後,仍有一部分人會顯得特殊,他們繼承了特化了的異能,好比你和我。不過這些人又注定是不幸的,因為他們也繼承了那些至情至性的個性,若不同流合汙,在這世上就隻能遭受離別和痛苦,所以,大多數的異人甘願被這世俗所同化,用自己的異能去換來富貴。”

良久,蕭瀟瞪著混濁的雙眼,走近我說:“我知道的,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你並不是真心想幫秦齊的,對不對?”

我動了動嘴唇,沒有說什麼。憑借閱心術聞名的瑤琴竟然在沒有看透對方前就被他人猜破。

蕭瀟歎了一口氣說:“或許,選擇和秦齊一樣的生活方式對你來說更好。你曾經想看我的過去,但是我要告訴你,隻怕你看了,這生便再也不能被這大勢同化,隻能孤獨地守護著自己的內心活下去,你,還要看嗎?”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會那麼過去。靜靜地看著這世界,把厭惡藏在心底,把和世俗同樣的追求表現出來,作為偽裝包裹自己,堅持些隻有自己知道的正義。當別人麻木而徒勞地追求長生的同時,我卻清醒地感激生命的有限。

我輕輕但堅決地點了點頭。

“好吧,我知道你已經嚐試過很多次看我的過去了,現在我讓你看看十年前的事情。閱心術是需要施術者高度集中精神力的,而由於我本身又是異人,所以你施展閱心術會更加耗神,這個過程對你而言是痛苦的,但是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其實我會比你更痛苦,當你看到那些過去的時候,我也在回憶,這些回憶糾纏了我十年,也折磨了我十年。”

蕭瀟閉上眼睛,示意我開始。於是我集中精神力,嚐試窺探那自己渴望已久的蕭瀟的過去。

“她的名字叫小琴。”這是蕭瀟在進入回憶之前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十年前……

蔚藍的大海。

一艘做工精巧卻稍顯破舊的船行駛在海麵上。摻雜著鹽味的海風迎麵吹來。金色的陽光灑滿了海麵,遠離大陸的喧囂,一切顯得祥和寧靜。

年輕的秦齊不耐煩地在甲板上踱步,而離甲板有數丈之高的橫木上,有一個人半坐在上麵。

“秦大哥不要心急。”船艙內有人走出,那人臉上泛著微醉的紅暈。

“是啊,秦大哥,有蕭大哥在,捕到鮫人隻是遲早的事情而已。”艙內又走出兩人,其中一人道。

“我們五個人都已經出海整整六天了,別說捕鮫,連鮫鱗都沒有看到半片!我們可是收了倚雲樓的定金的,再這樣下去,叫兄弟們還怎麼生活啊?!”秦齊暴躁地喊道。

最後走出艙的一個人似乎當慣了和事佬。“秦大哥,不要急,想想捕到鮫人之後的日子,有了錢我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現在再耐心等一等又何妨呢。”

“捕鮫之後,可謂財路源源不絕。等我們有大把的錢了,我們去倚雲樓找最漂亮的姑娘,看誰還看不起我們!”那微醉的人說得暢快,又猛地灌下一口酒。

“不明白蕭瀟怎麼想的。隻是可惜,製鮫之術是他們家的單傳之術,若我是他,怎麼會走投無路才想到捕鮫?蕭瀟真是腦子進水了!放著榮華富貴不要,還要兄弟們和他一起受苦!”秦齊暗暗罵道。

秦齊隻覺背後一陣透骨的寒冷,轉身一看卻並無他物。抬頭望去,隻見蕭瀟正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那銳利的目光勝過任何的利劍。

“好啦,好啦!”那和事佬模樣的人又說話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好吵的呢?蕭大哥既然答應了捕鮫,則一定會做到的。不要說兄弟們,蕭大哥諾大哥家族總也要維持生計的吧,許多年不曾捕鮫了,這日子確實很難過下去了,維持一門生計也捕容易啊!”

秦齊聽罷,抬起頭對蕭瀟說:“蕭瀟,等捕到鮫人之後咱們有錢了,我給你找倚雲樓第一美女!”

“不必了。”隻見蕭瀟縱身一躍,從橫木跳下。隻是輕輕的“啪”一聲,便已經穩穩地落在了甲板之上了。他木然地朝深藍色的大海望去,所有的人都不再言語了,都默默地走回船艙,任蕭瀟一人留在甲板上,獨自眺望那深藍的海。

“蕭瀟自從上了船後就變得更奇怪了,不過他本來就是個怪任,對金錢,美女,權力,什麼都不感興趣。”秦齊在船艙裏嘟囔道。

出海的第七日,蕭瀟依然做在離地數丈的橫木上,什麼也不做,隻是靜靜地看著無際的大海。

雖然製鮫之術是蕭家世代單傳的秘術,但是祖訓也同樣告誡後人,必須要慎用這門秘術,不到萬不得已,切勿不可用此術。

蕭瀟記得臨出海前,父親對他說,蕭瀟,隻怕你此生再也無法安穩地度過了。鮫人是世間最單純的一族,毀滅那海中美麗的生靈的同時,你的內心日後必定也要受到煎熬。

蕭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蕭氏一族寧可過清苦的日子,卻再也不願使用製鮫之術的原因了。

可是如今,家道中落,實在難以維持一族人的生計。雲州稅重,那些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們也隻能跟著混日子,過著些貧窮而被人嘲弄的生活。所有的一切,迫使他必須去捕鮫。

鮫人是生活在純藍的海中最美麗最單純的生靈。單純得在製鮫者捕到他們時,對他們說任何話,無論是多麼可笑謬論,他們都會信以為真,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毀滅這麼美麗的生靈,你一輩子都會不安的。父親的話不時地在蕭瀟耳邊回蕩。

不安的,隻會是那些有異能的人吧,因為他們也傳承了至情至性的神采。

黃昏時分,金色的陽光又一次灑滿了碧海。那日複一日的海風讓秦齊更加地煩躁,而蕭瀟卻靜靜地迎著海風,試圖從海風中捕捉些異樣。

雖然隻是很微弱的歌聲,而且還潛藏在十幾米的深海之下,但是這並不防礙製鮫者把鮫人的歌聲和風聲區別開來。

船依然在緩緩地前行。

霎那間,隻見蕭瀟縱身一躍,離開了橫木,直墜入了深藍的大海。

“蕭瀟又發什麼瘋……”秦齊的話音未落,隻見蕭瀟已經從水中躍出,懷中抱著一團藍熒色,輕盈地落在了甲板之上。

船上的四人目瞪口呆,似乎還不能接受這瞬間的變化。

蕭瀟懷中所抱的,竟是一尾鮫女。

她的容顏恰如十五六歲的少女一般,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陸上斷然找不到能與她相比的女子了。她的皮膚細白得像溫潤的羊脂玉,水藍色濃密的頭發覆蓋在潔白細嫩的身軀之上,約有五六尺長。一雙深藍色的眼睛純然一片,就象大海深處,無人能探及的深藍。唯一和人不一樣的是下肢鋪蓋著細密的鱗片,正閃爍著藍熒色的光芒。

“你叫什麼名字?”蕭瀟柔聲問道。

“小琴。”那鮫女怯怯地答道。

“那麼,小琴……”蕭瀟不由地撫mo著小琴水藍色的長發。畢竟,這麼美麗的生靈,誰都想觸碰她。觸覺透過皮膚,才知道,原來自己曾經離聖潔那麼近過。“這是你的命運,我要把你的魚尾化為雙腿。以後你將生活在陸上,一個叫倚雲樓的地方,在那你會見到各式各樣的人,你要做的,就是滿足他們。還有,很多人會想你哭的。總之,遇到的一切,都是宿命,你隻能去接受,懂嗎?”

在說出那些純粹為了自己利益而編造的謬論時,蕭瀟知道,是自己親手毀掉了眼前純美的鮫女。

小琴眨著純真的眼眸,輕輕地點了點頭。

蕭瀟抱起小琴,對其餘四人說:“在回到陸地之前,你們誰也別想打她的主意。”聲音冷淡卻有絕對的威嚴。

在船返回的途中,蕭瀟日夜守著小琴,聽她講了許多關於海裏的故事。

“那傻丫頭,竟然會因為小海龜破殼而出而興奮,竟然會覺得圓月下的世界是最美麗的風景。那些在我們看來平凡的,習以為常的東西,在她看來卻美好非凡,她就像一麵純明的銀鏡,映出來的任何東西都會閃爍著迷人的光彩。”蕭瀟一直閉著眼睛不作聲,卻突然在這個時候用沉重哀傷的聲音說出了這些話。

一股深沉的悲哀包裹了我的身體,透過閱心術,我能感覺到蕭瀟的感受,那種痛心的感覺幾乎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我收住了意念,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個男人,每天都會那麼悲傷嗎?十年來,每天都在那種錐心之痛的感覺中度過嗎?那種感覺,不僅僅是不安,而是失去至愛的沉重悲絕。

“對不起,瑤琴姑娘。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了。我還是告辭為好了。”蕭瀟說完,企圖起身離開我的房間。

我搶先一步,擋在了他的麵前,喘著氣,堅決地說:“我要看下去。”

看到我堅定的目光,蕭瀟歎了口氣。重新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在特製的迷羅仙下,小琴熟睡了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原來藍熒的魚尾,已經變成了一雙xiu長潔白的玉腿。此時的她正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而蕭瀟正坐在床邊,臉頰還留有未幹的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