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八和杜九正在低聲談話,似是討論一樁很機密的事情,目睹宇文寒濤進門,雙雙起身,說道:“字文先生,蕭大俠和你談些什麼?”
宇文寒濤道:“正是在下和兩位商量的事。”
商八道:“什麼事?”
宇文寒濤隨手掩上房門,緩緩說道:“請兩位把九宮山中發生的事,告訴在下,愈是詳細愈好。”
商八略一沉吟道:“好!”
當下把九宮山中所遇之事,很仔細他說一遍。
宇文寒濤聽得很用心,聽完之後,緩緩站起身子,道:“在下知道了,兩位請好好休息吧!”
商八一皺眉頭道:“宇文兄,我家蕭大哥和你談些什麼?宇文兄把經過之情問得如此詳細,想來必有原因了。”
宇文寒濤略一沉吟,笑道:“蕭大俠懷疑他在九宮山中,造下了什麼大恨大錯的事。”
商八一皺眉頭,道:“可能嗎?”
宇文寒濤道:“照在下的看法,大有可能。”
商八道:“不管如何,這似乎是毒手藥王有意的安排。”
宇文寒濤道:“兩位隻管安心休息,希望以後不要再提起九宮山中的事。”
商八煮頭,道:“好!我等記下就是。”
宇文寒濤離開了商八和杜九的臥房,心中愁慮更深了,就蕭翎和中州二賈所言,他心中已經有所了然。
蕭翎在九宮山中,十九鑄下大錯;心中不解的是,毒手藥王為何要作此安排。
毒手藥王愛女情深,天下英雄無不知曉,他不肯在江湖上逐鹿爭霸,大部原因都是被那位多病的女兒拖注了,難道他設計在陷害自色的女兒不成。
還有那南宮玉,一個終年纏綿病榻的少女,怎肯甘心受此屈辱,而不作片言抗議,反而挺身消滅去所有能留下的痕跡,巧言遮蓋,使蕭翎誤信身曆夢境,果真如斯,這位多病的姑娘真是人世間最重情愛的人。
一向多智的宇文寒濤,對此事,確也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照毒手藥王平日為人,絕不會眼看愛女吃大虧,而不作損複;此事,不發作也還罷了,一旦發作,必將是石破天驚,使武林一代奇俠,滿懷正義的蕭翎,跌入萬丈深淵之中。
在自己和中州二賈嚴察防護之下,毒手藥王縱然有過人之能,也未必能殺了蕭翎;但這慘酷的精神打擊,定然使蕭翎心灰意懶,自責自咎,生生地毀去一代奇人。
隻覺各種事端,紛至遝來,湧上心頭,苦苦思索,難得良策。
一宵易過,次晨,天色一亮、蕭翎竟然親來宇文寒濤住宿之室造訪,宇文寒濤開啟房門,迎蕭翎進入室中,笑道:“蕭大俠起得好早。”
蕭翎淡淡一笑,道:“驚擾宇文兄的好夢了。”
宇文寒濤道:“在下也起床好久了。”
蕭翎道:“有勞宇文兄,帶在下去瞧瞧百裏姑娘。”
宇文寒濤笑道:“在下忘懷了此事,倒有勞蕭大俠親來相問,咱們立刻就去。”
原來,宇文寒濤一直在思索南宮玉的事情,忘了帶蕭翎去探望那百裏冰了。
宇文寒濤站起身子,道:“在下帶路。”大步向前行去。
蕭翎緊隨身後,帶蕭翎行入了一後園之中。
這是座很廣大的花園,但因少人打掃,長滿了亂草。
宇文寒濤伸手往那花園正中一座破爛的瓦舍一指,緩緩說道:“百裏姑娘就在破爛瓦舍之中,蕭大俠想不到吧!”
蕭翎一皺眉頭,道:“這地方雖然出人意外,但她練功期間,神馳物外,萬一有人入侵,她如何能夠防到外來的襲擊呢?”
宇文寒壽笑道:“在下已經有了布置,不勞蕭大俠費心。”蕭翎道:“什麼布置?”
宇文寒濤高舉雙手,互擊三掌,但見人影閃動,花園亂草之中,突然現身四個勁裝大漢。
蕭翎微微一笑,道,“很嚴密。”
宇文寒濤揮揮手,那四人又隱入了草叢之中,字文寒濤笑對蕭翎道:“這四人並不知舍中是百裏姑娘,我隻是要他們嚴密監視著瓦舍,除我之外,其他人一律擋駕,白晝隱在亂草叢中,夜晚時相來往梭巡,在下每夜,也來查看幾次。”
蕭翎道:“宇文兄安排實在周密。”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過獎了。”
蕭翎緩步向瓦舍行去,雙手托著破舊的木門,輕輕推開。
隻見瓦舍一角。鋪著一條白色的棉被,那百裏冰正盤膝坐在棉被之上,雙手交叉,放在膝上,前胸起伏不定,似是正在運氣。
宇文寒濤輕輕掩上木門,和蕭翎並肩而立,望著百裏冰:兩人站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見百裏冰緩緩睜開雙目。
百裏冰眨動了一下大眼睛,一躍而起,撲向蕭翎;道:“大哥幾時回來的?”
蕭翎雙手伸出,輕輕托住了百裏冰的嬌軀,笑道:“冰兒,你剛剛坐息完畢,不可跳躍太烈。”
百裏冰望了宇文寒濤一眼,羞泥一笑、道:“宇文先生見笑了。”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昨夜歸來就問起姑娘,在下怕驚擾你練功,今晨才來看你。”
蕭翎看見瓦舍中雖破爛,但室內卻打掃得很幹淨,輕輕咳了一聲,道:“你練的什麼武功啊?”
百裏冰道:“移穴神功。”
蕭翎道:“移穴神功,沒有聽說過啊?”
宇文寒濤道:“百裏姑娘家學源淵、這移穴定然是北海奇技了。”
百裏冰搖搖頭道:“不是,這武功源出天竺,藏於少林。”宇文寒濤聽得莫名所以,“啊”了一聲,未再多問。
蕭翎微微一笑道:“是了,你從無為道長那裏,取得了那幾頁記載武功的經文。”
百裏冰笑道:“不錯啊!大哥上了九宮山,我整日無事,就讀那上麵記載的武功,看到了這移穴神功,覺著很好玩、而且有內功基礎的人,練習這武功,用時不多,一時好奇,就練了起來。”
蕭翎道:“有些成就嗎?”
百裏冰道:“那上麵記述得很詳明,隻要照著練習,一定會有成就,如是我練得沒有成就,那就是上麵的記述有誤了。”
蕭翎道:“你很自負啊!”
百裏冰道:“豈敢,豈敢,跟著大哥,我如沒有一點信心,豈不是要丟了你的臉嗎?”
蕭翎淡淡一笑,道,“還有幾日可以練成?”
百裏冰道:“照上麵記載的進度,大約需要七日時間,但我看,也許會提前一兩日……”
語聲一頓,接道:“我學這武功,隻是為了好玩,因為它不能傷人,對敵搏鬥之間,也無大用,如是大哥有事,我就不練它了。”
蕭翎道:“你既然練了,就把它練好吧,我等你幾天也不要緊。”
百裏冰緩緩的伸手,從身邊摸出經文和彈指神功,流雲劍法的秘錄,交給蕭翎。道:“大哥行動匆忙,很少有機會休息,無為道長把這些交給我時,告訴我一句話。”
蕭翎道,“什麼話?”
百裏冰道:“無為道長說,希望大哥能找個時間,很仔細地把這些武功秘錄看看,他說,大哥也許有用它之日。”
蕭翎緩緩接過,放入懷中,道:“冰兒,你練武吧!我不驚擾你了。”
百裏冰搖頭微笑,道:“不要緊,你這次到九宮山中,可曾會到了毒手藥王,療好了傷勢?”
蕭翎道:“那毒手藥王,醫道上確有人所難及之處,我的傷勢,已經全好了。”
百裏冰道:“那很好,你好好地休息兩日,等我練好移穴神功,就動身離此。”
蕭翎原想她定然會問起南宮玉,哪知百裏冰卻是略過不提,蕭翎隻好自己接道、“我還見到了南宮玉。”
百裏冰微微一笑,道:“南宮姑娘好嗎?”
蕭翎道:“她很好,身體似是比過去健康些,精神也好了很多。”
百裏冰道:“唉,那南宮姑娘也當真可憐得很,生下來就纏綿於病榻上,她父親雖然是世間第一名醫,也是一樣無法療好她的病勢。”
蕭翎覺得再無話可說,拱拱手,道:“冰兒,你練功吧!我們去了。”
轉身向外行去。
百裏冰道:“大哥啊!記著看看那經書上記載的武功。”
蕭翎道:“記下了,你好好練功吧!”
口中答話,人卻和宇文寒濤並肩離開了破爛的瓦舍。
宇文寒濤把蕭翎送入房中,卻又匆匆行入了後園瓦舍之中。百裏冰也似是正等待著宇文寒濤,起身說道:“宇文先生有何見教?”
宇文寒濤笑道:“姑娘果然聰明,竟然瞧出了在下手勢的原意。”
百裏冰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知道先生定然有著很重要的事情。”
宇文寒濤道:“姑娘練功時間,在下不便多留,長話短說在下有兩件事情請教,第一樁是關於無為道長……”
百裏冰道:“無為道長怎麼了?”
宇文寒濤道,“無為道長離此之時,行色匆匆,隻告訴在下有事離此,不能等候蕭大俠,要在下代他向蕭大俠問好,但適才聽姑娘所言,似是那無為道長離此之時,和姑娘有過一番長談。”
百裏冰點點頭,道:“他隻告訴我幾句話,要我轉告大哥!”宇文寒濤道:“姑娘請仔細地想想,無為道長和你談話時的神情,語氣,以及他說些什麼?姑娘要想清楚,不能漏掉一句。”
百裏冰眨動了一下眼睛,道:“這些很重要嗎?”
宇文寒濤道:“很重要。”
百裏冰凝目思索了片刻,道:“他說他已看過那幾頁經文,似乎是一種武勸綱領,但他無法深入研究,希望蕭大俠能夠仔細瞧瞧。”
宇文寒濤點頭應道:“還有嗎?”
百裏略道:“他還說奉一位前輩之召,趕往晉謁,不能等候蕭大俠了。”
宇文寒濤道:“他奉誰之召?”
百裏冰道:“這個,他未說清楚,我曾問過他,但他卻答非所問,似是有意逃避,我自然也不好再追問了。”
宇文寒濤道:“還說些什麼?”
百裏冰道:“就是這幾句話了。”
宇文寒濤道:“他可曾告訴過姑娘幾時再見?”
百裏冰搖搖頭,道:“沒有。”
宇文寒濤沉思了一陣,、點點頭,道:“好!現在,在下想奉勸姑娘幾句話。”
百裏冰道:“什麼事啊!聽起來,似是很嚴重?”
宇文寒濤道:“關於姑娘和蕭大俠的事!”
百裏冰道:“大哥怎麼了?”
宇文寒濤打量了百裏冰一陣,道:“蕭大俠負擔太重了,他的聲譽和成就,超越了他年齡和經驗太多。
“雖然他有超人的才慧,如是江湖上沒有大亂,不論他武功成就如何,無法在這短短幾年中,成為江湖人人崇拜的英雄。沈木風造成的混亂,固必需蕭大俠這樣的英雄才能平複,但沈木風也促成蕭大俠成名;他在武林的功業,前無古人,區區且可斷言,三百年之內後無來者,但他太年輕了……”
百裏冰霓起了柳眉兒,道:“宇文先生,你可否說明白些我聽了半天,還是聽不明白你的用心何在?”
宇文寒濤道:“我是說年輕人,經驗不足,難免受人算計。”百裏冰道:“但有你呀!以宇文先生的博學多才,幫助我大哥,還會有什麼差錯不成?”
宇文寒濤道:“我不能整日裏守著他,所以,還要仰仗姑娘。”
百裏冰道:“我武功才能,都不如他。對他能有些什麼幫助呢?”
宇文寒濤道:“記著一件事,別和他鬧氣、爭論,以免他心浮氣躁,行入極端,記著他年紀輕,做錯了什麼事、你要柔言勸慰,免他一錯再錯。就算你發覺了無法容忍的事,也不要輕易發作,希望姑娘能和在下商量一下,如是在下不在身邊;那就要姑娘多多忍耐一二。”
百裏冰道:“大哥會有什麼事,叫我無法容忍,宇文先生太多慮了。”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但願如此,姑娘練功吧!在下告辭了。”
宇文寒濤回到房中,靜坐片刻,越想越覺得無為道長走得太過倉促溪蹺,其間必然大有內情。
但他為人思慮精密,心知這難得的幾日平靜,正是蕭翎武功更上一層樓的重要關頭,必需使他心無雜念,才能專心求進。
因此,他忍下了心中的疑慮,從不和蕭翎提起無為道長的事。
兩日後,百裏冰已練會了移穴神功,但蕭翎卻又為經文上所載的武功吸引,開始練習。
宇文寒濤和馬文飛半宵深談之後,說服了馬文飛,把蕭翎父母重又安置在一處隱秘的所在,暫時不讓他們父子相會。
他費盡了心力,替蕭翎安排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使蕭翎在無憂無慮的日子裏,專注於練習經文上的武功。
時光匆匆,不覺間,過了近兩月的時光、已是秋未冬初的時分。
兩月中,蕭翎沉醉於習武之中,不覺而過,但宇文寒濤卻是有著度日如年的感覺。
他分遣出甚多人手,查看江湖上的動靜,每三日,都有一次回報,又要嚴密防護那蕭翎的安全。
幸好,馬文飛、唐元奇、陸魁章、楚顯山、司馬乾等一班人,都留在此地,為其助力,減少了宇文寒濤不少的負荷。
思慮縝密的宇文寒濤從各方見聞的回報,料到江湖上正在變動,雖然各大門派聯合派出韻高手,追殺百花山莊中漏網之人,時有斬獲,但一直沒有沈木風的消息。
宇文寒濤默默承受了精神負擔、隱秘起江湖正在醞釀的一場風暴。
他心中知曉,隻要自己泄露出心中之秘,立時間,即將傳入了蕭翎的耳中。
這日,突然刮起了強勁的西北風,二夜寒風,送來了滿天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