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族與人族之戰正式打響(下)(3 / 3)

眾賓客心下大奇,不知這鞏正儀芝麻綠豆點大,一無身份,二無品秩,卻不知宋公邁怎會纏上了他?一片驚疑間,一旁便轉來了一名年輕捕快,冷冷地道:“宋爵爺,這鞏正儀的上頭便是小人,您有什麼話說,隻管衝著我來。”

“小鬼,你懂個屁!”宋公邁火大了,把手一揮,將那捕快推得直滾了出去,跟著揪住鞏正儀的衣襟,厲聲說道:“鞏正儀!須知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宋公邁!快說!你們上頭究竟有何指示?說出來!”這宋公邁好似發瘋 了一般,已在大鬧全場,眾官差見他如此跋扈無禮,莫不怒從心起,可礙在宋公邁的身份上,卻也不好上前叫罵,其餘賓客有的驚疑、有的納悶、都疑問宋公邁失心瘋了。卻隻有呂應裳暗暗盤算,已知鞏正儀另有古怪。

一片納悶間,忽聽得馬人傑道:“洪捕頭。”

馬人傑頗有官威,話聲一出,全場肅然,連宋公邁也停下了吼罵,那洪捕頭趕忙上前,連連答諾:“大人有何吩咐?”馬人傑瞧了瞧鞏正儀,道:“這人是誰?”

馬人傑也起疑了,這“宋神刀”不是老瘋狗,而是五朝耆宿,見多識廣,豈會無端亂嚷?那洪捕頭忙道:“回大人話,這人便是景泰朝舊將、執掌金吾衛的四品都統鞏正儀。他自來按察司以後,早已洗心革麵,重現做人……這一年來更是兢兢業業,不曾得罪了誰……”

鞏正儀早過氣了,在場年少的如鬱丹楓等人,全沒一個認得他,聽得此人過去如此顯赫,莫不低呼出聲,洪捕頭還待長篇大論下去,馬人傑卻隻搖了搖手,道:“行了,我隻想問一句,他是怎麼進按察司的?”

眾賓客有曉事的,聽得此問,自也留上了心,看鞏正儀自從觸怒皇帝後,便如全身沾了臭屎,人見人厭,這洪捕頭若非向天借膽,怎敢收下這隻燙手山芋?

全場都靜了下來,不掃武林耆宿也猜到其中有鬼,一片寒寂中,隻聽洪捕頭咳了幾聲,喃喃地道:“回大人的話,這……這鞏正儀是……是五輔大人保的。”呂應裳低呼一聲,宋公邁啊的一叫,馬人傑也是臉色劇變,道:“他是楊肅觀薦保的?”洪捕頭幹笑兩聲,低頭道:“沒錯,咱們按察使吩咐下來,說楊大人要給他安插個位子,下官便也照辦了。”

馬人傑沒說話了,他沉眉斂目,仿佛若有所思,那洪捕頭等候半晌,隻能硬著頭皮問:“大人,現下怎麼樣了?咱們還要去抓人麼?”馬人傑沒有回答,他慢慢走了上來,凝視著鞏正儀,輕聲道:“鞏都統,你說呢?下官該不該去抓人?”

眾聞此言,盡皆驚奇,沒想到兵部尚書把伍定遠、何榮、瓊武川數過之後,卻倫道鞏正儀出頭了。那鞏正儀更顯得不安了,一時低頭垂手,便把身子縮到了長官背後,不敢做聲,馬人傑輕聲:“說吧,鞏低頭,都到了這個田地,你也不必隱瞞什麼了,你上頭究竟希望我怎麼做?”

那洪銘衛搔頭撓麵,幹笑道:“大人……他……他的上頭就是卑職啊,您……您這話的意思是……”

此時數百名武林人物盡在侯命,哪知先是宋公邁發瘋,其後馬人傑也似中邪了,都在哪兒盤問一名小官差。一時人人竊竊私語,各有臆測,有的猜馬人傑瘋了,有的猜他另有妙計,更有人異想天開,以為這“鞏正儀”竟是正統皇帝易容而成,這會兒便給識破了?

一片寂靜中,馬人傑、宋公邁都沒說話,目光卻都停在鞏正儀的右臂上,神色嚴肅,全場各有所思,莫衷一是,忽聽一人朗聲道:“師父,不就是去抓一個秦仲海麼?他們到底在怕什麼?”

“秦仲海”三字本是禁忌,此時乍然說出,不由讓眾人嘩然出聲,人人回頭急看,隻見說話之人身長八尺,背負雙劍,臉上卻透著一股不耐,不正是武當少俠鬱丹楓卻又是誰?

眼看眾人囁囁嚅嚅,鬱丹楓更不屑了,淡淡地道:“我看不如這樣,你們若是怕了,便都留在這兒吧,洪捕頭,你跟我說秦仲海躲在哪兒,鬱某這就單槍匹馬過去收拾他。”話聲甫畢,武當弟子全都喝起采來了。元易咳了一聲,正要徒兒少說兩句,卻聽馬人傑歎了口氣,他拍了拍鞏正儀的肩頭,道:“算了,總之請你轉告你上頭,便說姓馬的已經盡力了。”搖了搖手,便自行走入後堂。

“兵部尚書有命!”馬人傑一走,旗手衛都統立時接管場麵,聽他厲聲道:“全城官差聽我調度!即刻擊鼓整隊!搜查全京!”

“旗手衛接令!”、“刑部接令!”、“北直隸接令”、“大理寺接令”!

咚咚咚……咚咚咚……三更鼓盡,兵部門前現出了長長兩行隊伍,看西首那支浩浩蕩蕩,當前一名高僧領路。正是靈玄大師,左是靈如、又是靈識,角落裏還站著一名枯瘦老和尚,看他手提禪杖,低頭念佛,卻是少林寺的“慈悲金剛”靈音。

西首隊伍由少林寺領軍,預定由北向南,搜查全城,東首隊伍架勢自也不弱,隻見正前方站著一名道士,卻是武當道長“元易”、背後另有兩名長者相隨,一是“山東神刀”宋公邁,一是“淮西天將”高天威,隊伍裏一名少年傲然仰天,氣宇孤高,正是“純陽功”傳人鬱丹楓。

少林武當,各執一方,兩邊隊伍即將出發,前去追捕怒蒼大魔王,眾家好漢則是聚精會神、東張西望,隻在兩支隊伍裏遊走,思索哪兒的活命機會大些。

這海川子是點蒼七雄之首,幾十年磨練下來,五官依舊完好,四肢一樣不少,死裏逃生的本領自然練到了家,想起“達摩院中三寶聖”這句話,立時朝西首狂奔,一會兒若能躲到靈音老和尚的背後,今夜必能曆劫歸來,那曉得腳步才動,四下人影飛閃,大批高手運起輕功,捷足先登,便把靈音身邊擠了個爆滿。

西首人滿為患,東首卻是門可羅雀,海川子給眾高手擠了出去,正跌跌撞撞間,忽見呂應裳好整以暇,早已站在宋公邁背後,閉目養神。

呂應裳,字若林,這人上有高堂,下有妻小,逃命向來不落人後,可此刻卻無聲無息,閉眼打盹,不消說,東首隊伍必有什麼看頭。

正猶豫間,忽見一名冷麵少俠,正自斜覷自己,海川子“啊”了一聲,想起了百年失傳的“純陽功”,當下不由分說,便與幾名師弟聯袂起跳,諸大高手半空一個回旋,便已穩穩落在鬱丹楓身旁,安居樂業起來。

好容易隊伍排定了,洪捕頭提起了錘子,奮力朝銅鑼敲落,喊道:“眾大俠,保家衛民,責在你肩上!請諸位今夜務必逮捕欽命要犯!我代天下萬民謝謝你們了!”

當當當……銅鑼聲響中,官差敲鑼打鼓,兩邊隊伍也要開始進發了,隻見西路人馬向北,東路人馬朝南,兩邊互做約定,一旦遭遇了逃犯,便以炮仗為號,互為支援。

自古以來,邪不勝正,今晚朝廷終於要追緝元凶,使其惡貫滿盈了。西首隊伍浩浩蕩蕩出發,東首隊伍也即整隊出征,隻見北直隸幾十名官差當前開道,隊伍裏還有大理寺的差人隨行,海川子自也是英氣逼人,一路跟在鬱丹楓背後三尺,一不敢太遠、二不敢太近,否則要是撞到了“純陽功”的渾厚內力,豈不要給震飛出去?

隊伍行走頗快,不多時,便已行出了數裏。眾官差頗為盡忠職守,每逢一處可疑地方,便駐足下來,細細搜索,海川子知道自己是拿來充人頭的,自也不會和他們和他們當真,閑來無事中,便又東張西望起來,他見呂應裳躲在遠處,不覺取笑道:“若林兄,您一會兒見了”那廝“,千萬記得拔劍抵擋啊,可別一味望我這兒鑽呀。”

海川子狐假虎威,呂應裳自也無力與他爭辯,便朝高天威背後走去。那高天威腳步急急,忙趕上了宋公邁,宋公邁則是安步當車,緊緊尾隨一名差人。看那官差五十來歲年紀,手提九環刀,瞧那樣貌體態,不正是前朝老將“鞏正議”,卻又是誰?

眼看蝦兵蟹將排做一行,一會兒若是遇險,不免給人刺作一串。海川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正要去找鬱丹楓搭訕,卻見這少俠腳步好快,居然從自己身邊擦過,竟是要趕到隊伍前頭去了。

眼看護身符跑了,海川子嚇了一跳,慌道:“少俠留步!千萬別莽撞啊!您難道不曉得咱們正要抓的是誰麼?”鬱丹楓冷冷地道“不就是秦仲海麼?卻有什麼了不起?”

“秦仲海”三字一出,眾人臉色大變,海川子幹笑道:“少俠,夜黑風高的,請你別提這個名字,萬一真把人引來了,那可大事不妙。”

鬱丹楓淡淡地道:“他想現身,在下求之不得。屆時道長隻管做壁上觀,且看我武當門人身手如何。”話聲未畢,背後忽然搭了一雙手掌,道:“小子,說話可別太……”鬱丹楓喝地一聲,一肘撞出,聽得哎呀一聲慘叫,一人如破風箏般飛了出去,撞上了一座民房,轟然有聲。

今夜第一個陣亡的來了,眾官差急忙將之扶起,隻見此人身穿點蒼服飾,確是玉川子,竟給撞得口吐白沫,昏暈不醒了。眼見眾人望著自己,海川子不免滿麵漲紅,道:“我……我這師弟有癲癇的毛病,你們……你們把他留這兒行了。咱們先辦正事要緊。”

眾人揭過了事情,便又繼續查訪下去,不多時,便已到了城南一帶,猛聽到一名官差喊道:“大家過來,快瞧這兒!”前方忽然有變故,點蒼諸俠腳底抹油,急忙向後逃竄,身法快得異乎尋常。徐元易、鬱丹楓、宋公邁等人卻一擁而上,隻見麵前多了一道繩索,自西向東,橫互街中,竟將道路鎖住了。

眼看有人封路了。眾捕快自是一臉驚奇,紛紛上前察看,元易忙道:“幾位差大哥,這繩索是打哪兒來的?”一名捕快沈吟道:“不曉得。隻是看這繩索布置的法子,當是某處衙門所為。”

天下有膽攔路為王的,除開土匪一項,便隻剩官府一類。元易點了點頭,料知這繩索畢是朝廷布置無疑。當即道:“看來確實如此。隻是今晚京城各衙門不都歸馬大人指揮麼?怎會有人不聽號令,擅自來此攔路?”

看此時洪銘衛坐鎮兵部,旗手衛督統也不克親來,在場官差都是不入流的無名小吏,聽得此問,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名武當弟子皺眉道:“少俠誤會了,這兒是城南天橋,再過去不過是‘萬福樓’而已,哪有什麼軍機可言?”

“萬福樓?”武當群俠滿心訝異,仰頭急看,隻見繩索後頭一片黑沈,依稀可見一棟五層建築,巍峨於夜色之中,想來便是什麼“萬福樓”了。

武當弟子都是鄉巴佬,生平頭一回進京,自也不知道“萬福樓”是何來曆,一時相互探詢,海川子見沒危險了,便又傲然走回,捋須笑道:“小兄弟們,‘萬福樓裏,戲如人生’啊,你們要也喜歡這個調調,明日趕緊奏請師尊,讓他準備個三百兩銀子,帶你們過來開開眼界啊。”

眾弟子聽到此處,莫不心下恍然,已知這萬福樓並非什麼正經地方,而是瓦舍勾欄、飲酒聽戲之地,隻是說來奇怪,這地方毫無要緊之處,確實什麼人封住了道路,不讓眾人過去?

正猜疑間,忽聽高天威喊道:“宋老,你快過來瞧瞧!這是什麼東西?”

眾人矍然一驚,回首急望,隻見高天威蹲在民房角落,似在察看什麼。元易心下凜然,忙一個健步搶過,便與宋公邁一同查看地下。

眾人圍攏過來,一個個俯身向地,隻見繩索盡頭處有個小小圖樣,看模樣是隻昂首雄鷹,雙翼全展,雖隻寥寥數筆繪畫,卻顯得極為生動。

元易微感驚奇,不知這是何處衙門的印記,卻給畫在這兒了?還待追問內情,卻見宋公邁麵色鐵青,已隨高天威向後退開。元易訝道:“爵爺怎麼了?您不過去了?”宋公邁歎道:“不了。這兒已有高人接管,犯不著在下多事。”元易皺眉道:“高人?什麼高人?”

宋公邁歎道:“比咱倆本事高的,便是高人。”說話間離那繩子遠遠的,好似那兒便是地獄入口,擅闖者死,呂應裳與三棍傑對望一眼,便也急急後退,不敢多問一字。至於點蒼諸俠,早已拔腿狂奔,身法之快,世所罕見。

元易越看越是茫然,看這繩索當是朝廷布置的,可究竟是哪處衙門所為,卻又不得而知,他眉頭緊皺,還不知該退不退,忽然一名少年緩步向前,他來到了繩索之旁,舉腳一踩,聽得嗤地輕響,整條繩索竟給踩到了地下。

來人正是鬱丹楓,想他內力已致絕頂,正教裏罕逢敵手,此時又見眾人畏首畏尾之狀,自是既鄙夷,又煩厭,索性將繩索一腳踩平,也省得聽這幫人囉裏囉唆。

鬱丹楓跨過了繩界,極目而望,但見街尾處好一棟建築,想來便是什麼“萬福樓”了。他輕輕一笑,隨即傲然轉身,揮手道:“全都過來吧。”

萬福樓裏,戲如人生。看鬱丹楓年少氣盛,舉止間鋒芒畢露,宛然便是台上的名角兒。一舉折服了台下大批的白鼻子四醜兒。武當眾同門看入眼中,莫不大聲叫好,正要一一跨過邊界,猛聽元易一聲斷喝:“大家別動!”

嗡地勁聲,“太乙拂塵劍”離鞘而出,精光照耀,但聽刷刷連聲,呂應裳、高天威、三棍傑等人也全數抽出了兵刃,如臨大敵。

鬱丹楓內力雖深,臨敵經驗卻淺,他微微一愣,急忙轉過目光,這才見到遠方布滿暗器,屋頂上、房舍裏、巷弄旁,全是亮晶晶的箭簇,已然對準了自己。

黑暗中呼吸低微,不知埋伏了多少人。這繩索後果然是一處險地,萬萬硬闖不得。元易深怕徒兒遇險,忙道:“楓兒!快退出來!”師傅疊聲叫喚,鬱丹楓卻是充耳不聞,他深深吸了口氣,猛的提起內力,繼續狂嘯:“何方高人在此,何不現身相會?”

純陽功發動,氣沉丹田,宛如半空打了一記悶雷。鬱丹楓環顧全場,眼見敵方靜靜不動,料來是怕了自己,當即握緊了腰中的“真武劍”,大步上前,沉聲道:“聽好了,皇上有旨,令我等搜查欽犯,誰敢出手阻攔,誰就是抗旨犯上!我管你們是哪處衙門的人!全給我滾出來!”

鬱丹楓身懷玄功,此時當街喝問,更顯得顧盼自雄。他緩緩上前,約莫走了四五步,始終不見有人,正要傲然冷笑,忽聽麵前傳來了呼吸聲,靜靜地道:“滾……”

“出去。”黑暗中張開了一雙眸子,沉靜晶亮,帶著隱隱凶焰。鬱丹楓吃了一驚,忙向後退開一步,這才發覺對方是名黑衣人,看他身穿黑衣,頭戴麵罩,無怪能隱身黑暗之中。他冷笑一聲,才要開口喝問,陡然胸前衣襟一緊,對方竟然搶先動手了。

來人出手奇快,鬱丹楓稍不留神,便已落居下風,隨時會給扔將出去。他心下駭異,忙回首去看同門,隻見師父擎劍在手,眾前輩也是各連神功,隨時能上前搭救。他心下一寬,膽氣複壯,便搭住了對方的手掌,淡然道:“想把我扔出去?來,你試試吧。”

黑衣人身形雖不高,體格卻極壯碩。他斜身使勁,巨力撼來,這股氣力竟極驚人。鬱丹楓冷冷一笑,霎時發動了“純陽功”,腳下粘勁生出,雙足仍舊牢牢釘在地下。

黑衣人抬起了臉,目中閃過一份驚詫,鬱丹楓笑了笑,道:“來,再加把勁吧,你要摔得動鬱某,明日就可以去移泰山了。”

黑衣人的話很少,他膝蓋略彎,上身斜過,猛然又是一股巨力發出,鬱丹楓卻是氣定神閑,微笑道:“完事了麼?是不是改換我了?”說著說,便扭住了對方的手腕,輕輕一個吐納過後,內力已如排山倒海而來。那黑衣人給這股巨力一壓,身子已然傾斜三尺,想來禁受不起。

鬱丹楓淡然道:“朋友,撐著點……我隻用了兩成力。”說話間手腕翻轉,那黑衣人吃痛之下,竟而顛起腳來,呂應裳等人一旁瞧著,莫不心下駭然,自知鬱丹楓年紀雖輕,去已達“光耀名堂、五氣朝元”之象,此人功力之深、修為之高,委實匪夷所思。

那黑衣人牙關喀喀緊咬,要不給扭斷手腕,要不便給拋將出去。鬱丹楓氣勢高漲,他狠狠朝對方手腕扭下,正要將之一舉折斷,猛然間胸口一陣劇痛,一股陰勁突破掌心,宛如刀鋒,竟而刺入了經脈之中。

嘶嘶……黑衣人嘴角森森吸納寒氣,此人的內功法門極為奇異,竟能凝氣如真物,一舉衝破“玄陽功”的護體氣障。鬱丹楓咬牙切齒,隻想使勁反擊,奈何此時經脈受壓,怎麼也無法凝功聚力,黑衣人嘿嘿一笑,他穩下了身子,右掌猛力翻轉,竟逼得鬱丹楓顛起了腳跟,麵露痛楚之色。

“朋友……撐著點……”黑衣人眼露殘酷殺意,森然道:“我隻用了兩成力。”

鬱丹楓驚怒交加,霎時間“明堂穴]金光大現,一聲斷喝過後,真氣源源不絕而出,充斥百骸,竟把體內的陰勁盡數逼出,保住了經脈無暢。

“哦……”黑衣人吊起眼來,冷笑道:“你會”純陽功]?”

“正是!” 鬱丹楓提氣怒吼,左掌發勁,與敵方奮力僵持,右手卻高舉過肩,緩緩從背後抽出了一柄寶劍,此劍色做赤金,光明正大,出鞘時滿是浩然正氣,正是道家隱仙派的第一寶物:“純陽劍”

眼見鬱丹楓用上了兵刃,黑衣人嘶嘶怪笑,便也反手來到背後,聽得“嗡嗡”低聲,似有什麼東西抽將出來,隻是說來奇怪,眾人明明聽到了聲音,眼裏卻沒見到東西,那人背後空無一物,非但瞧不到劍鞘蹤影,連劍柄也不見一個。

“鏗”地一聲大響,黑暗中銳氣破空,黑衣人右臂抬起,似有真劍高舉在天,可不知為何,眼裏還是瞧不到東西。元易心念如電,猛然想起武林裏的一柄神兵,駭然驚道:“楓兒!退出來!快!”正要撲上前來,卻給高天威,呂應裳一齊拉住了,隻聽“哆”,“哆”,“哆”連響,元易腳旁多出了一排整整齊齊的暗器,從左向右數去,見是“青蓮子”,“陰陽圈”,“五刀梅花鏢”。

嗡嗡……嗡嗡……黑暗中傳出弓弦絞響聲,不知還有幾百幾千隻暗劍埋伏著,元易隻消跨過繩界,對方一聲令下,隨時萬箭穿心。

場麵告急,元易給僵住了,可鬱丹楓隨時都會遇險,說時遲,那時快,有人跨過了繩索,隔到了兩人之間,隨即將黑衣人緊緊抱住,附耳道:“看我麵上,別殺他。”

來人膽大包天,居然不怕黑衣餓鬼?眾人駭然急看,隻見那人一臉寒磣潦倒,不是那倒黴小官差,連降二十八級的“鞏正儀”,卻又是誰?

這鞏正儀膽小怕事,今晚無論遭遇了什麼事,一概三緘其口,絕不敢自做主張。此時卻似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上前救人了?眾人瞠目結舌,卻見鞏正儀頻頻在那黑衣人身旁猛咬耳根子,那怪客好似也認得鞏正儀,兩人俯耳交談幾句,話聲極低,聽而不聞。

聽得“鏗”地一聲,那黑衣人反手來到背後,好似插回了什麼凶器,隨即向鞏正儀點了點頭,退開了一大步。宋公邁送了口氣,便也拍了拍元易的背心,道“老弟,還不把你的心肝寶弄出來?”元易臉上一紅,忙抓住了鬱丹楓的手,說好說歹,終於將他拖出了繩圈。那邊黑衣人卻也不再追殺,隻管反身離去。

雙方相讓一步,各自折返。忽然間,隻見鬱丹楓停下腳來,回頭冷笑:“藏頭露尾的東西,算你運氣。”黑衣人聞言停步,猛地掀起黑麵罩的下半邊,“撲”的一聲,一口濃痰噴出,這口痰來得又快又準,剛巧不巧,正射在鬱丹楓的眉心之間。

“畜生!”鬱丹楓目皆盡裂,霎時不顧一切,便又衝了過去,狂怒道:“放馬過來!讓我親手摘你首級!”

鬱丹楓力大無窮,這會使勁一甩,元易竟是拉他不住,眼看徒兒又要闖禍,隻得四處求援:“若林兄!眾道兄!快來幫忙!”呂應裳急急上前,施以援手,奈何那“純陽功”發動起來,真有九牛二虎之力。海川子,赤川子,三棍傑使盡全力,卻還拉他不住,最後還是靠著宋公邁的“神刀勁”,這才架住了人。轉看黑衣人,身影早以融入夜色當中,消失不見了。

黑衣人走了,鞏正儀卻還靜靜站著,隻在目送對方離去。看他這幅官場氣勢,好似又恢複了當年“金吾衛統領”的氣派。正閉目養神間,猛聽一聲暴吼:“鞏正儀!”

鞏正儀嚇得跳了起來,慌道:“小的在。”眾人定睛來看,怒吼之人卻是那年輕捕快,卻又是鞏正儀的頂頭上司來了。聽他大怒道:“方才那人是誰?你怎會認得他?”鞏正儀驚訝道:“我認得他?沒這回事啊。”那捕快怒道:“胡說!那你怎生勸走他的?”

鞏正儀迷惑道:“我也不知道。他也許怕著您吧,反正就自己走了。”看這鞏正儀臉皮好厚,此時一口否認,兀自臉不紅,氣不喘,眾人聽在耳裏,莫不暗暗咒罵,宋公邁卻是個精明的,自不會追根究底,忙道:“好了、好了,咱們也別耽擱時光,快來搜索全城吧。”

海川子苦歎道:“還要搜啊?那……那這繩兒後頭,咱們搜是不搜?”宋公邁朗聲道:“當然要搜,這就交給道長辦吧。”海川子驚道:“就我一個人進去麼?那……那您呢?”宋公邁遙望道路遠方,沉吟道:“那兒好像有個黑影,老高,你瞧到了麼?”

話聲未畢,高天威拔腿狂奔,身法迅捷異常。兩大前輩奔出察看,其餘崆峒三傑、點蒼諸俠,乃至武當弟子,各官差,各掌門人,全數跑得一個不剩。呂應裳也是個曉事的,自想留著腦袋吃飯,正要尾隨而去,卻見一人佇立繩前,遲遲不走,自又是那武當少俠鬱丹楓了。

元易怕徒兒再次惹事,忙拉住了他,輕聲道:“快走吧,咱們還有正事要辦。”鬱丹楓咬牙道:“師父,你跟我說吧,那黑衣人究竟是何來曆?”元易歎了口氣:“他蒙住了臉,我瞧不出他的身份。”鬱丹楓霍地轉過頭來,大聲道:“師父!你騙人!你們都認得那家夥,對不對?你快跟我說,那黑衣人究竟是誰?”

元易一臉尷尬,呂應裳也是低咳一聲,鬱丹楓卻是越說越響,悲憤道:“師父!你今日避得開那家夥,可明日呢?以後呢?咱們武當一脈好容易要興旺了,難道便要這般自甘墮落,從此落得自欺欺人麼?”正激憤間,肩上忽然搭來一隻手掌,聽得一人輕輕地道:“放心,你不會再遇上他了。”

一片驚詫中,全場都轉過頭來了,隻見鬱丹楓背後站了一名男子,他腰帶長劍,身穿寶藍長衫,生了一張俊美麵孔,元易大吃一驚,呂應裳也是激激一凜,二人同聲道:“楊大人!”

來人正是中極殿大學士,方今內閣第五輔大臣楊肅觀,他見鬱丹楓滿麵錯愕,便手指繩界,輕聲道:“離這兒遠些,我擔保你這輩子不論望東望西,都不會再撞見那個人。”

鬱丹楓愕然道:“你……你怎麼知道?”楊大人微微一笑,朝鬱丹楓身上拍了拍,示意安撫,隨即朝呂應裳、元易打了個稽首,便自舉腳邁步,跨入了繩界之中。

黑漆漆的夜空裏,降下了點點雪花,但見街道兩旁隱隱出現了黑影,一個個列隊成行,躬身致意,將楊大人迎了進去。

生人回避,無事早回。地下繩索好似成了一道界限,一舉隔開了天上人間。鬱丹楓呆呆看著楊大人的背影,莫名間心頭一熱,竟又提起腳來,便要跨繩而入。說時遲、那時快,突然衣衫一緊,卻又給師父拉住了,聽他大聲怒道:“楓兒!你沒聽楊大人怎麼說!快跟師父走了!”

鬱丹楓終於給拉走了。臨行最後一眼回望,隻見“萬福樓”兀自矗立在繩界之後,便似一座飄渺孤峰,望來朦朦朧朧,毫不真切。仿佛那地方已然高居南天門之上,故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