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司馬府裏卻熱鬧非凡,人們四處忙碌著,小聲說著話,搬東西的搬東西,撣土的撣土,竟還有人提著油燈舉著掃帚在掃地……但沒有人敢停下來歇一會兒。
以往司馬府都是很寂靜得,突然變的這麼熱鬧,葉藍有些糊塗了,轉過頭看子南,發現他的眼裏閃著怒意,嘴唇緊緊的咬著,似乎要發火。
“襠鈴-襠襠……”一陣環佩叮當聲傳來,葉藍抬起頭,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女人,正從容的走來,女人走路的姿勢很美,長長的紫色裙裾拖在地上,使她好像漂在一朵紫色的流雲上,從來沒見過這麼優雅的女人,葉藍忍不住將她多看了幾眼,女人在他們麵前停下腳步,葉藍有了機會仔細打量她,她長得很美,皮膚好像凝脂一樣,臉龐是桃花形的,身上穿著件紫色團花的曲裾,頭發高高盤在頭頂,做成花衩大髻的樣子,讓她的看起來更加的雍容華貴,她的五官和子南很相像,好象是他姐姐。
“征舒!”女人叫了一聲子南的名字,聲音哀怨而柔軟,葉藍忍不住打了哆嗦,感到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夏征舒似乎也感覺不適應,沒有理她,拉著葉藍徑自往前走。
“匆匆忙忙就走了,到底所為何事?”女人連忙抱住他的另一隻胳膊,著急的問道。
子南無奈,別過臉不去看她,臉繃的緊緊的:“你要來時,先讓管家通知我,我好有個準備!”
“我是你母親!這是我的家,什麼時候來我竟然不能來了?”女人聽了變的歇斯底裏,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抽泣著說道。
子南擰起眉頭,煩躁的看向遠處,不願看她流眼淚,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女人哭著了很久才停下來,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白繒擦著臉,然後帶了幾分無可奈何,向他輕聲埋怨說:“你呀,將我氣死是否才會高興?”說話間還帶著一絲憐意,葉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子南這時回過頭來看著女人,一臉的傷心。
夏夫人似乎不知道再說他什麼,歎息了一聲說:“公子將你告到大王那裏了!”
夏子南怔了怔,輕輕點了點頭,他應該想到的。
葉藍卻吃了一驚,想起公子午那張鐵青的臉和他那雙充滿殺氣的眼睛。
夏夫人見子南不說話,就問他:“到底做了什麼,讓他惱成那樣,竟然連他的頭也打破了?……無論如何他都是儲君……早就說過讓你不要去惹他,你就是不聽話,這可怎麼辦呢,得罪了他,日後我們母子還怎麼在陳國立足?”她焦慮的說著,似乎已經預感到了日後情形,緊張的將雙手交握在一起,突然又想起件事情,便問:“如此匆忙的趕回來?到底所為何事?”
子南沒有答她,一張臉泛出凜凜寒氣,做這件事時他並沒有想得很多,直到這時聽到自己母親說了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
夏夫人感到無奈,突然看到他身邊站著個年輕女子,來了興趣,眼睛開始放光,葉藍被她嚇了一跳,看她伸手過來,想躲開時已經來不及了,被她拉到麵前,她將葉藍端詳了半晌,才很1疑惑的說:“你這女孩怎麼我都沒有見過?”
葉藍本該告訴她諸如自己是司馬府的女樂或者是司馬侍妾之類的話,但她說不出口,便看著她不說話,夏夫人感到奇怪,便也看著她,兩人僵立著,互相瞪著對方。
子南這時醒悟過來,連忙將葉藍從夏夫人手中奪過來,葉藍回過頭看他,看到他一臉戒備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說:“是你送入府中的女樂!”
女人聽了,睜大眼睛,然後有些鄙晲的又將葉藍打量了一番,便對她兒子說:“不媚也無豔色,這樣女子,母親那裏有一堆,真不知你怎會看上她……笨的不見一點伶俐!……”她問話,葉藍沒有答,她的心裏已經不怎麼喜歡這個女孩了,感覺她是很沒眼色,便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挖苦她。葉藍被她數落,心裏不舒服,又不好說什麼,鬱悶不已。
“夠了!”似乎是受不了她的羅嗦,子南也喊起來,擰著眉頭拉著葉藍就走。
葉藍感到吃驚,想不到他會在自己的母親麵前這麼暴躁。
“站住!”聽到這聲聲嘶力竭的大喊,葉藍先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夏夫人蒼白著一張臉,指著他們,擦淚的白繒還捏在手中,渾身打著哆嗦,嘴唇不停的抖動著,“畜生!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畜生!我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你,為夏氏……你怎能如此說話?你怎能如此說話,你對的起我,對得起你的亡父嗎?”她說著,哭著,哭著,說著,哭的傷心欲絕,說的肝腸寸斷。
葉藍感到不知所措,覺得不能讓她這麼哭下去了,連忙拉拉子南,發現子南低著頭嘴唇緊咬著,卻不願去看她。
女人哭了很久才停下,幽幽歎了口氣,疲憊的抬起手摸著子南的頭,有氣無力的:“你呀……”她想再訓斥他兩句,卻又不忍心,隻好皺著眉頭瞅著自己的兒子傷心。
兩個人傷心的相對著,同樣的皺著眉頭,同樣咬著嘴唇,葉藍吃驚的看著他們,突然感覺這對母子很可憐,很可憐。
幾片秋葉從他們頭頂落了下來,飄落在葉藍腳下。
子南慢慢的伸出手,將母親放在他頭頂的手輕輕推開,卻仍舊低著頭,緊咬著嘴唇不說一句話,女人緩緩的將手收回,臉上帶著些詫異,突然卻很惱火的瞥了葉藍一眼,葉藍感到錯愕,連忙將身子往後縮了縮,有些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麼讓她生氣的事情。
夏夫人將袖子甩下來,然後轉過身沿著回廊往裏走去,再沒回過頭,遠處站著的一大群人看見她走了,連忙小跑著過來,向夏子南行了禮又跑上去跟在她身後。
那個紫色的身影走的很慢,好像每一步都走的很苦累似的,似乎她已經走過了太多太多的路而感到疲憊了,葉藍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讓他媽媽這樣疲倦,便轉過頭,看到子南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臉的傷心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