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第一天,陽光落在眼皮上都是燙的,這對蔣春寒來說是很幸福的,他終於可以把冬季堆在破床板上發黴的被子抖落抖落拿出來享受一下陽光的溫度。今天也是南陽二中高二開學的第一天,早飯依舊沒有,蔣春寒草草收拾完看了眼沙發上閉著眼睡得正香的男人就大步跨出門。
陽光、自由、味道,一切好像都那麼新穎,他像一個久不見天日的重罪犯人,許久沒打理的頭發已經長過眼睛,透過那層薄薄的發再仰著頭看一會太陽又吐一口長長的氣,好像一下子就把這些年的委屈吐個幹淨,旁邊的同班同學小聲地議論,看吧,這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流浪漢。蔣春寒又低著頭用高高的衣領蓋住自己,他是怯卑的鼠,好像永遠無法活在那些過於明亮的地方,於是他選擇了逃避。
他還是像高一那樣擁有單獨的一整排,好像沒人願意碰著他,除了挨著垃圾桶智力好像有些殘缺的傻子,他們擁有後排的整個空間。
老班簡單地講完注意事項和要麵對未來高考的重要性後就招來門口直挺挺立著的人影,新轉來的插班生,臉長得白白淨淨身形也高挑,隻是垂著頭擺弄書包帶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口袋裏露出來還沒來得及塞進去的mp3,從上到下都流露出富家公子哥的做派。輪到自我介紹,三兩句說完了名字就急著往下走,老班看了眼滿滿當當的教室唯獨空曠的後排指了指和蔣春寒相對的另一個角落說。
你坐那邊好了,那邊空著。
袁翼山背著書包幾步就跨到座位安靜地坐下,蔣春寒愣愣地看著這個幾乎能用光鮮亮麗來形容的同齡人,他叫什麼來著?好像是袁翼山?看起來就不太好惹,於是他把頭壓得更低了。
剛下課袁翼山課桌邊就圍了一群男生,還有幾個側目偷看的女生,他長得本來就好看,看起來又像有錢的富二代,buff疊滿看起來再惡劣也有人搭理,說著說著就有人扯起了蔣春寒,用自以為小聲的音量自顧自地介紹起來。
你看見角落那個衣服特破的了嗎?你讓老班給你換個位置吧,他老臭了。
袁翼山分出一點餘光來看蔣春寒,他又立馬低頭看桌上剛領的教材裝死,想象著待會他要怎麼附和著捂住鼻子。袁翼山抬頭看那長得猴子樣的男生扯出包裏的耳機戴上,嘴裏念。
你好吵。
男生吃了癟,周圍的人見是個特立獨行的主就都散了,猴臉砸砸嘴回到座位小聲念叨。
不就有幾個臭錢嗎?裝什麼裝。
蔣春寒趁他趴在桌上聽歌的空檔才抬起頭看了眼那邊,隻能看到袁翼山高傲的後腦勺,但他有點抑製不住地想笑,拚命咬手背才沒笑出聲,這種感覺很難說,像是一種認可又或者是保護,蔣春寒立馬意識到這個想法太高看自己了,對方隻是嫌棄太吵而不是有意地袒護自己,他又反省似的點點頭把自己放得再低一點。
第一天並沒有什麼內容,都是老師對這學期任務的大概描述,蔣春寒背著書包有點恍惚,他想晚點下課,想學到不用回家,不是他喜歡學習,隻是家太可怕了。但最後還是老樣子被塞了值日,他得馬上打掃完回去做飯,不然又得挨一頓罵或者再嚴重一點明天他就不用來上課了。
猴臉坐在他的課桌上指揮,他忙得滿頭大汗,猴臉再嘻嘻哈哈舉著手機拍兩張照發到班裏的小群裏取笑,這就是每天的娛樂項目了,袁翼山還沒走,他收拾完書包冷冷地看了一眼就回家了,大概是覺得這個班就是一群神經病。
以取笑同學為樂,被欺負了也不做任何反抗的一群奇葩,蔣春寒低著頭,汗水砸進衣領,他沒有拒絕的權利,不然就會有人找上門向他父親,向那個男人訴說他是如何的曠課玩樂,那他大概又會哪根骨頭斷掉。他麻木了,就這樣無所謂地看待自己接受的羞辱,說服自己的下賤,他說再忍忍,但這些日子像永夜一樣長,他開始祈禱極地才會擁有的極晝降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