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楊晏筠的交代,卻讓這忠誠的男子第一次對她的話產生了一絲疑問。不爭權位,真的是為了吳王考慮麼?如果說這件事還能如此解釋,那楊晏筠的這道密旨,怎麼看都叫身為人父的楊伯無法理解和接受。
此時此刻,他麵臨著兩種選擇:要麼,他按照楊晏筠的吩咐行事,繼續觀察李恪是否循規蹈矩;要麼,他把楊晏筠的旨意告訴李恪,同時也相當於自揭身份,擺明告訴李恪自己其實是其母派到他身邊的探子?
楊伯煩悶的走在吳王府中,看著府中的傭人們正忙著拆掉院中的青廬,因為受到了新女主人的打賞,眾人進進出出都是滿麵喜氣。看著已經被拆掉的青廬,想起那天蕭莫遲利刃加頸時鎮定自若的說出的那番話,身處兩難之境的楊伯終於下定了決心。
“王爺。”打聽到王爺和王妃正在內室,又心中有事,楊伯這次罕見的沒有不告而入,而是先在門外稟報了一聲。
李恪此時正和莫遲在房中閑聊,平靜度過了一場風波,夫妻倆都沒有急著談起剛剛進宮時發生的那些事情,而是說些閨房情話,正是溫馨甜蜜。聽到楊伯的聲音,莫遲先反應過來,輕推了一下李恪:“楊伯找你一定有正事,你先去吧!”
莫遲沒想要旁聽楊伯和李恪的對話。她清楚楊伯對她並不信任,她不希望再加深這個不好的印象。路遙知馬力,她相信楊伯如果真的對李恪忠心耿耿,遲早會理解自己的心思。
“好吧!”李恪戀戀不舍的離開嬌妻,臨走時還不忘輕輕偷走一吻。
楊伯看到新婚的李恪滿麵春風的愉快樣子,更是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而李恪則是心下一沉。楊伯的個性他非常清楚,這個人絕不是無的放矢之輩,在這種日子,他特別跑來見自己,又是這樣一幅鄭重其事的模樣,想來一定是有什麼大事了?
想到這裏,李恪也不急開口了,帶著楊伯徑至自己的書房,這才開口道:“楊伯,究竟有什麼事,這麼急?本王可是剛剛大婚呢!”
他故意把語氣盡量搞得詼諧些,好讓氣氛顯得輕鬆,但是楊伯的臉還是緊繃著,不見絲毫鬆懈。“王爺,老奴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向王爺稟報。”
“喔?”
“事實上,這事關係到公主殿下。”雖然隋朝滅亡已久,但楊伯對著李恪時,隻要提起楊妃,依舊稱呼她公主殿下。
“和母親有什麼關係?”李恪的心頭忽然浮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楊伯深吸了一口氣,把楊妃對自己的囑托和剛剛傳到自己這兒的密旨一五一十的說給了李恪聽。
李恪聽完,久久不曾開口。過了半晌,他才麵色鐵青,聲音沙啞道:“這件事……這件事是真的麼?”
“老奴不敢謊報。”楊伯第一次心情不安的低著頭。他在把這件事報告給李恪之前,曾在心中糾結了許久。楊妃的旨意隻是口耳相傳,自己並無什麼證據,如果王爺不相信,乃至要進宮和楊妃對質,那麼無論這對母子最終鬧得如何,自己都唯有一死了。
上過戰場的他並不怕死,甚至在決定說出這一切、出賣了楊妃時他就已經想到了一死謝罪。但是想到一旦自己死了,自己做的事情一時無人可以代替,到時候李恪的未來就更不樂觀,他便無法如此壯絕,隻能咬著牙忍耐。
“好……很好……母親……”李恪喃喃自語了一陣,忽然發出一陣悲涼的笑聲。“很好……很好……”
“老奴萬死!”看到李恪這樣神態,楊伯心頭也是一痛,忍不住跪倒在地,磕頭不迭:“老奴萬死!”
“不,楊伯,不是你的錯……”李恪雙目發紅,聲音細若不聞。“你退下吧,本王要好好的想想……好好的……”
李恪魂不守舍的走回房間,早已不複剛剛那春風得意的神采。莫遲本來拿了本琴譜正在隨手翻看等他回來,看到他這樣表現,嚇了一跳。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看到李恪出去一趟,就變成這樣魂不守舍、哀慟欲絕的神情,莫遲驚得心神俱裂:“你告訴我,告訴我呀?如果你不說的話,那我去問楊伯……我倒想知道,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把你搞成這幅模樣?”
“別,別去!”坐倒在床榻邊的李恪伸手拉住了莫遲的胳膊。“別去!”
“好,好,我不去,我不去……”看著這樣的李恪,莫遲心痛的抱著他,語帶乞求:“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