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告辭。”阮煜印微微欠身，抬腿走人。
“就一點兒都不好奇嗎？”看著對方漸遠的背影，鄭煜寧輕聲說。性格變化好大啊，他在心內感慨。
“他變了很多。”有人說出鄭煜寧的腹語。
煜寧尚未轉頭看向說話的人就先笑了起來。“喲~大忙人來啦？剛才在哪裏，怎麼都不露個麵？人家剛剛被嫌棄了誒，你都不出來幫忙。”
來人一臉嫌惡地看著這個脫了白衣就變換人格的男人，數著自己能忍受他操著撒嬌般甜膩語調說幾句話。還好，這一次剛起個頭，鄭醫生就忽的自動恢複成熟穩重的主任醫師貌。一分鍾後，有病患家屬趨前同他寒暄。家屬滿臉疲態卻笑容煥發地表達感謝並詢問之後的調養進度，煜寧一一作答，聲音圓潤，語調親和，與一分鍾前判若兩人，讓人莫名安心。
“真該讓阿讀給你看看，你們同學那麼多年，他應該會給你打個折。你再這麼瘋下去，嫂夫人該嫌棄你了。”
“人家剛被弟弟嫌棄，再被夫人嫌棄，就不要活了啦！蘇蘇，你真惡毒！不過，我家夫人知書達理聰慧過人，怎麼可能像你們這些凡人一般淺薄。哼！你才是需要阿讀的那個，預約時間快到了喲。說起來，我家弟弟剛找過他，約在外麵，不知道有啥事兒誒~”
兩人說笑著走進醫院大樓。
鄭煜寧喚作蘇蘇的人，大名章甦，獨立電影人，電影節新寵。圈子裏有人讚其才氣，有人嘲其腐氣。才，自然是才華橫溢，不論是鏡頭還是觀點皆角度刁鑽，看得見旁人看不見的美，也說得出旁人不敢說的話。至於腐，話就多了。富二代的腐敗算一腐，導演拍片子最難就是錢，雖然網絡橫行的年代低成本微製作可以滿足不少窮導演的欲求，使他們中間真正有才者不至過分埋沒，但有欲求就有野心，導演的野心左右都是需要用錢來堆砌的，這個世界伯樂很多，懂得欣賞又無私的伯樂卻可數。而章甦不需要伯樂，更不要為了錢看人眼色，富二代的名頭掛他身上一點兒都不冤枉。第二腐是人品。章大導看著斯文帥氣，其實壞得很，俊男美女輪番往床上拐，對誰都溫柔繾綣，天亮下床就誰都不認得，前一夜做的事兒眨眼撇得一清二白，似是真與他無關。即便如此，也還是有男男女女爭相貼上去，有人盡興便有人眼饞，當然，也有人身在其中心在其外。第三個腐，便是說他迎合腐女了。這一條其實著實牽強，同誌類題材雖敏感且小眾，但因其包含諸多思考也有不少導演會涉獵其間。章大導被指名道姓攻擊，不過是受當下輿論走向波及。先前一部同誌片在國外小範圍公映，好評不斷，國內連DVD都未發行，隻可找到網絡資源，卻也被同好追捧。另一部片子在國內公映，嚴肅的現實題材，內容連擦邊都不曾涉及，資深評論將之冠以新晉同誌導演新作，並抽絲剝繭挖出隱喻暗喻蛛絲馬絲，論證其深層的腐意識。剖析之深刻，無不令觀者落淚聞者感動，彰顯真愛，情書不及。
不管外界如何評價，章甦是無所謂的。他隻在乎一個人的想法，而那個人已經在多年前就離他遠去了。時至今日，終於再次相見，他卻難得的心生怯懦，不敢上前與之相認。
“阿讀，我……”章甦躺在診療室的沙發上，欲言又止。
杜醫生聽他叫自己的名字，就知他想暫且以朋友的身份聊聊。於是他說，“你說，我聽著。”
“阿讀，你愛過什麼人嗎？求而不得的那種。”
“嗯。她是我的一個病人。有人格障礙。很聰明，很有靈氣，是個天才畫家。我犯了心理谘詢師的大忌，不應該對她產生感情。”杜醫生說得淡然，不似是在講自己。
“她一定很迷人，能讓你這樣的人情難自禁。”章甦笑。
“對。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