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鋪氈,鋪紙,鎮紙。研磨,提筆,沾墨,行筆。
其實,書法就是由這幾個簡單的步驟完成的。得道之後不懈努力,便可成大師。
這裏麵,最難的便是靜心。靜心,不隻是要心平氣和,而是要將一切浮華的繁雜全部放下。
元王爺,便是此中高手!
此刻,他閉上了雙眼。靜靜聽著深穀中的風聲,以及那若有若無的水流聲,一切功名利祿早已置之身外。他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早已沒有什麼浮華的雜念可以撼動他的內心。自從他決定離開沙場之日起,近二十年的歲月中,筆墨紙硯一直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從未離開過。終於,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卻看到了也在緩緩睜眼的葫蘆客。
兩人對視著,眼神中充滿了孤傲和寂寞。
元王爺低下頭,取過了毛氈,將一塊絹布鋪在了上麵。他拿了兩塊玉製鎮紙,將絹布壓平,然後開始研磨。墨石與硯台的摩擦聲,帶著一種平穩的節奏感,讓人覺得安心。他拿起了一杆狼毫小筆,浸了浸水,便開始滿條斯文地沾墨。
浸滿了墨的筆,如同一把未經打磨的鈍劍,略顯臃腫。元王爺拿著筆,在硯邊輕輕地刮了幾下,將多餘的墨從筆尖排出。此時的筆,如同經過打磨的利劍,似乎帶著鋒芒一般,甚是好看。
元王爺淩空行筆,如同舞劍一般,鋒藏虛處,絲絲如扣地寫下了醉明月三字。字體是行楷,穩重中不失靈動,細看力大無窮。元王爺將筆放在了筆架上,向葫蘆客望去,發現葫蘆客的字也已完成。
葫蘆客所書三字,為一筆書。筆筆相連的三個字,豎著呈現在一張麻紙上。氣勢磅礴,姿態飛揚,卻不顯淩亂,實為行草中的精品。
葫蘆客和元王爺同時站起了身,異常默契地交換了位置,開始觀摩起對方的字來。
看著神色凝重的二人,眾人均不敢做聲。過了許久,葫蘆客和元王爺先後拿起了對方的筆,在對方的字下麵題跋。葫蘆客寫的是:“獅子捉象”,而元王爺寫的則是:“清風追月”。隻聽葫蘆客自顧自地說道:“元王爺所寫三字,便如獅子捉象一般,實為全力以赴的傑作。筆法極其正統,全無半點敗筆,實在是難以超越啊。”元王爺此時竟也苦笑著說道:“葫蘆客寫的,一氣嗬成,偶有斷開,則形斷而氣脈不斷。且氣勢磅礴,確實不凡。”
說著,兩人抬起頭對望了一眼。與此前不同的是,此次對望,兩人眼中沒有了敵意,取而代之的則是惺惺相惜之情。就聽元王爺問道:“葫蘆客,你究竟是何方高人?”葫蘆客歎道:“王爺,在下實在有難言之隱,請你體諒。”元王爺聽了,忽然大笑道:“好一個難言之隱!但我能從字中看出,你絕非等閑之輩啊。”葫蘆客回道:“字如其人,王爺的字也把你的雄心壯誌展現的淋漓盡致啊。”說完,葫蘆客轉身對主管說道:“主管,最後這場比試,我輸了。”
此言一出,包括元王爺在內的眾人紛紛目瞪口呆。元王爺立刻說道:“葫蘆客,此場比賽你我二人本就在伯仲之間,又何談勝敗呢?”葫蘆客笑著說:“王爺,如果你是食客,我是王爺,那麼你還能寫出今天這樣的字,我就未必了。王爺居於高位,仍能平心靜氣。就憑這點,你已經贏了。”說完,他對陸老爺說:“老爺,我已經盡力了。”陸老爺拍了拍葫蘆客的肩膀,說道:“但就今日的表現而言,你已是我陸府最強之人了。我覺得單讓你給伯濤當老師,太過委屈你了。這樣吧,此次回去之後,我就上書給王公,向他舉薦你。你這番才能,不當巫州棟梁,實在可惜。”一旁的元王爺聽了,也說道:“我也有此意。蔡平樊猛,均是不世之才,你文勝蔡平,武勝樊猛,實在是罕見的文武雙全之才啊。”葫蘆客正欲推脫,元王爺突然伸手製止了他,接著說道:“今日比試,甚是痛快。我們先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然後再說其他的事也不遲。”說著,他吩咐道:“來人,去把我帶來的好酒拿過來,我要痛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