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 良辰美景奈何天(1 / 3)

“長安娘,公子可回來了!?”

“回大少奶奶,公子最近都往大府裏去,你是不是沒事情做,就開始想公子了呀?!”

唐涼引搖搖頭,自從上次朱彝尊提出想法要將《經解》整合起來之後,這納蘭性德便成天地回大府裏去找老爺亦或是成天待在徐乾學先生那裏要準備雕版成印。唐涼引看著夫君整天為了這些事情忙碌,有些心疼但是也為他開心,畢竟這是他喜歡做的事情,自己也不方便整日拋頭露麵去跟著他。隻是不知道為何這《經解》整理得越熱火朝天,自己心裏便越發不踏實起來,想起當日朱彝尊來府上的時候,自己腦中那一閃而過的念頭,自己的預感到底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為什麼在自己的腦海當中那些事情都是不好的呢!唐涼引歎了一口氣,從打開的窗前走了進來,自己不知道為何越發不安心起來,為何總感覺有事情將要發生。

“大少奶奶,您莫想那麼多,公子如今是進士了,得到來日獲封官職,那你也說不準也能當上個一品夫人呢!”

一品夫人!?

唐涼引聽到這個詞不由得心下一抽,這納蘭性德得了進士本是個很應該高興的事情,但是自己自從他得了進士之後便惶恐不得終日,總覺得就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再論納蘭性德那位方經國子監祭酒徐元文先生推薦入府中的塾師顧貞觀,與公子雖是相見恨晚的忘年

之交,但是自己見他一麵之後也總感覺有什麼事情是從他身上開始的。唐涼引搖搖頭試圖讓這些事情從自己的腦海當中抹去,但是這一樁樁一件件就像是翻書一般每天都在折磨著自己。

“涼引,涼引!”

唐涼引聽到這名字便知道是納蘭性德回來了,見他行色匆匆的模樣心中奇怪便趕緊走到他身邊去,隻見他一進來便走到書桌前提筆開始寫字,唐涼引站在一邊看著他寫的前一行“季子平安否?”心中一跳,這腦海當中翻書一般地想起了一首《金縷曲》。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維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周旋久。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此似紅顏多命薄,更不如今還有,隻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劄,兄懷袖。”

納蘭性德剛寫完第二句,唐涼引已經將整首的《金縷曲》背誦完畢,那停在半空中的墨水滴了下來,納蘭性德看著唐涼引說不出一句話。唐涼引看著那已經漸漸暈開的宣紙,心中明白了納蘭性德之意。

“冬郎要幫顧先生救這位‘季子’?”

納蘭性德未說話,也不顧這滴下的墨水已經在宣紙上暈開大半,將那後麵半首默寫完這才將筆放下。唐涼引伸手將那宣

紙拿了起來,小心吹了一吹,納蘭性德看著她,等著她說話。

“顧先生與你是忘年之交,人生難得有這樣一位知心好友。你們兩人都主張作詞‘舒寫性靈’。心澄淨方筆下詞才澄淨。冬郎,你是個最澄淨的人,趁著現在顧先生需要你,你就去做吧!莫待日後失了機會方才後悔!阿瑪疼惜你,會答應你的!”

唐涼引將那宣紙又小心吹了一吹這才慢慢地將這紙卷起來交給納蘭性德,她知道他心裏頭在想些什麼,他因為顧貞觀的這首《金縷曲》動了惻隱之心,想要去求納蘭明珠救那已經流放的吳兆騫。

“涼引,多謝你一直相信我!”

“冬郎,我為你而來。你的一切事情我都看在眼裏,我說過,你是一個最澄淨的人。你雖現在還未得到官職,但是不管是《經解》還是眼下這事你都做得很好,你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對的,日後名留青史就是你的造化了!”

納蘭性德低頭看了看手裏拿著的那首詞,遂而抬頭又看著唐涼引。

“不求名留青史,我也說過,雁過無聲,雲過無痕。我如今做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當下想要去做的,如今我不得官職,終日碌碌無為。戲中早已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對我說這些話給了我氣力。但願我日後想起如今不會後悔便是了!”

唐涼引伸手整理了一下這納蘭性德的衣服,對著他笑了一笑。將那風

鈴花摘了一朵放在他的袖口處,納蘭性德低頭聞了一聞那風鈴花,淡淡的味道就像是這唐涼引給自己的感覺。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納蘭性德點點頭,手裏攥著那首《金縷曲》,如今也隻能過去先求阿瑪了。自己如今已經不疑惑涼引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自己的事情了,自己如今才想明白當日初見唐涼引的時候,她對自己說的話。

“我是為了你才來到這裏的,我知道你的一切,我來自你以後的好幾百年。”

這話在納蘭性德的腦海中一直回旋著,唐涼引現在已經記不得自己以前所發生過的事情,但是關於這些事情一直都沒有忘記過。

“公子,你現在要往哪裏去!?你不是也剛回來麼!”

“青詩,備馬!我要回府裏去!”

“是!公子!”

納蘭性德快馬加鞭回到府裏,正好遇見徐乾學先生剛從府裏出來,見到坐在馬上的納蘭性德便走過來,納蘭性德趕緊下馬行禮。

“先生這是?”

“這《通誌堂經解》要開始雕版了,我過來找大人說一說。我看你行色匆匆的,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先生可聽說那吳兆騫被流放一事!”

納蘭性德本想著若是這徐先生也知道這吳兆騫的案子的話,說不準能夠和阿瑪一起去為這吳兆騫求情。哪裏知道這徐乾學聽到這話馬上變了臉色,納蘭性德見此有些奇怪。

“容若這是想要救那吳兆騫!?

“正是!先生請看這是顧貞觀的詞《金縷曲》,字字句句寫出這兩人的情義,見者為之垂淚,先生,你看這....”

納蘭性德想將詞稿拿給徐乾學看,但徐乾學並不接手隻是招手讓轎子過來,納蘭性德的手懸在半空之中,不知這人為何是如此。

“容若,這當年的科場案牽連的又不止是這吳兆騫一人,你如今為了顧貞觀的一首《金縷曲》便想去救人,這豈不是將自己也推進這火坑嗎!這官場最講究的就是明哲保身,你還未有官職又豈會知道其中內情呢!”

納蘭性德聽完這話低頭不語,自己本是打算將這《金縷曲》拿給徐乾學看,這首詞寫得如此感人肺腑,他竟是說出這“明哲保身”四字。徐乾學生恐這納蘭性德還要來糾纏自己便趕緊上轎了。納蘭性德站在門外看著那轎子走遠這才進了府。

“阿瑪!”

“如何!?為何垂頭喪氣的!方才那徐先生剛出去,你可遇見了!”

納蘭性德點點頭,將懷中的詞稿放在納蘭明珠的麵前,納蘭明珠先瞧了一眼納蘭性德這才將詞稿翻開。吳兆騫的事情自己豈會不知,這顧貞觀也算是個有情義的人,四處找人去救吳兆騫,隻可惜這官場為要便是明哲保身,僅憑著這一紙詞稿也想要去救人嗎!

“我知道這吳兆騫的事情!怎麼?你想救他!?”

“阿瑪,你看這首《金縷曲》字字句句無不泣血動

人,顧貞觀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先生。我與他能稱得上是‘知心之交’。好友為了他的朋友去四處求人,那我已經知道又豈能袖手旁觀呢!”

納蘭明珠冷笑一聲將這詞稿蓋上推到一邊,將一邊的奏折拿了過來不管這納蘭性德又說了些什麼。

“無知小兒,這場科舉大案當中牽扯了多少人,又已經害死了多少人,你可清楚。再說了,當年這與吳兆騫相識的人現在也有在朝為官的,你像蘇州的宋德宜,就連你方才剛遇見的徐乾學那也是。就拿徐乾學來說他可願意救!?我早就聽說顧貞觀四處去找當初與吳兆騫相交往過的如今在朝廷中身居要職的官員想要他們顧念舊情,為營救吳兆騫助一臂之力。可是誰又願意呢!我的傻孩子,你不如親自去問問那你先生徐乾學,那不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