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3 / 3)

“拉著吧,你一會兒摔了我還能拉住你!”

唐涼引愣了一會兒也沒有伸出手,納蘭性德知

道她的心思便直接伸手將唐涼引的手拉住。

“如今,你我也算是交心了,你說的很多話都是我未曾聽過你所說過的事情有一些我也未曾見聞過。日後有機會定要你再說說這些事情!”

“我不過就是隨口胡謅,哪裏有什麼好見聞!你這話要是被老爺夫人聽見了,非得打你不可!老爺本就在念叨你近日病著也未多了解朝堂之事,待來年殿試的時候又不知道該如何了!”

唐涼引說完這話不見納蘭性德回應,想著莫不是自己說這話惹得他心裏頭不舒服了不成。唐涼引抬頭看向納蘭性德,隻見納蘭性德抬頭看著那棵梧桐樹,見她抬頭這才低頭對她笑了笑。

“無妨,那棵梧桐長得不錯。”

“我還以為我說這話你心裏頭不舒服呢!”

納蘭性德笑著搖搖頭,這是唐涼引這幾日以來見過的他最多的笑容了。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對你這麼好嗎!?”

唐涼引搖搖頭,這原因自己雖然想要問,但是卻是不敢問出口。萬一這些不過都是自己自作多情,那接下去的日子又該如何過。

“我第一次見到你這麼坦誠的人,我在這深宅大院中成長,見到的人遇見的事情大多和你現在看到的差不多。你早些時候在池邊說不管以後事情如何,最重要的就是要珍惜當下,這話我就從未聽人說起過。在這裏,每個人都在算計著明日後日甚至是處心積慮想到來年的

事情。撞破頭的去爭,流盡血也在所不惜。你說這值不值得,我們自然是覺得不值得的,那是因為我們衣食不愁,也不必去擔心明天要住在哪裏。這是我從你話裏悟出來的道理,一直以來我交往了很多的文人書生,但是說話竟然都不如你說得透徹明白。”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其實我說話也都是瞎說,不過是想讓你放寬心,這眼下的東西最值錢,去爭去搶其實到頭來也帶不走!”

納蘭性德點點頭又抬頭看著那棵梧桐樹,唐涼引學著納蘭性德的姿勢仰頭看著那梧桐樹,卻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我還未回答你為什麼突然之間對你這麼好呢!”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你很懂我!好像知道我一切的事情似的。”

唐涼引聽完這話心裏咯噔一下,自己也奇怪就是對這納蘭性德的事情好像都了然於心似的,就好像心裏頭有一本專門關於這人的書供自己翻閱。

“你這話倒是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就是能夠讀懂你的心思似的。不過,這也是我的揣測罷了,各人心裏頭在想什麼誰又能夠知道呢!”

納蘭性德不說話也隻是笑笑拉著唐涼引往前頭走,因為全都搬到新園子裏頭了這裏的東西變得少了一些,但是因為之前雀靈是死在府中的故而雀靈的衣服還都留在這裏。唐涼引推開雀靈的房門,裏麵的布置還是不變

隻是少了一點人氣兒,唐涼引推著門腳步逐漸沉重起來,雀靈當日是多麼的活潑,如今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躺在那裏。

“素月,你看看雀靈以前喜歡什麼衣服都給她燒去吧!畢竟你們主仆姐妹一場,能做到的便多做一些。”

唐涼引點點頭自顧自地走到衣箱邊去收拾,納蘭性德見此背著手走了出來。自己竟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對這人改觀,當日唐涼引還是一縷魂魄的時候便說她是為了自己才來到這裏世界的,可是自己又何德何能讓她留在這個自己覺得很是汙穢的地方呢。納蘭性德想到這裏腦海中突然閃過雪梅站在宮中隔著紅門看著自己的場景,她是在對自己說必須要放手了呀!納蘭性德低下頭歎了一口氣,雪梅和自己當真已經是前世了。

“公子!公子!”

納蘭性德見青詩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自己便趕緊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裏頭收拾東西的唐涼引,見她沒有發現便趕緊走到青詩麵前。

“如何!?”

“公子,我去外頭請了離咱們這裏最近的仵作,這人說是很有經驗的。哎呀,我就說結果吧。這人一看雀靈那屍體就說這是自己死的,具體說的啥亂七八糟的,他在背醫書的那些話我也聽不懂。反正就說這不是人弄死的,是她自己就這麼斷氣的。還有啊,那臉上和那眼珠子他也說不是人幹的!不過是什麼東西幹的,他也不知道!

反正就跟那王太醫說的是一樣一樣的!大少奶奶....”

納蘭性德一回頭發現唐涼引正站在門邊看著自己,手裏還拿著一件綠色的長衣,納蘭性德對著青詩點點頭,青詩對唐涼引行了一個禮之後趕緊就走了。

“多謝你費心了!”

“我心裏本來也有疑慮在,讓第二個人驗過之後這心裏也才踏實一些。既然你與我坦誠相待,那我也該對你有所交代才是。你這樣可放心一些了!?”

“既然兩位大夫都已經這麼說了,我也沒有異議。夫人也已經同意我的要求,那我也沒有什麼好再說的了!隻是這屍體分明就是從湖裏撈出來的,那手裏也攥著東西,又怎麼會說全都是雀靈一個人的問題呢!就算雀靈當真是自己身上有毛病這才死的,但是這其中肯定還有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隻是如今夫人是想要速戰速決,我也已經知道雀靈不是被人殺害的,那也就先讓雀靈走吧!這裏頭的事情....”

“你放心,這裏頭的事情我還會繼續往下查的!雀靈的衣服你可都收拾好了!?”

唐涼引點點頭,轉身回了房間。納蘭性德這才想起雀靈被人從湖裏撈上來的時候那手裏攥著的金釵,那金釵像是顏氏之物,不過自己又不敢十分確定。若是冤枉了人,豈不是罪過了。

“雀靈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我隻挑揀了幾件雀靈平日裏最喜歡的。我的衣箱裏還有

一隻玉鐲子和耳環,反正我也不喜歡戴那些東西不如就讓雀靈帶著去吧!”

納蘭性德點點頭,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畢竟她們姐妹一場。

“既然你都已經收拾妥當,那我們就先回新園子吧!你若是將自己累倒了,雀靈也不會安心的。我已經讓青詩去準備事後的事情了,等到挑選出一個吉時來便送雀靈走!你也可安心一些,切莫再耿耿於懷了!”

唐涼引伸手將雀靈的房門關上,突然想起那天雀靈屍體丟的時候自己看到有一個和雀靈身形極為相似的人就和自己擦肩而過。莫非...唐涼引搖搖頭將自己的心裏頭那不真實的想法揮開,雀靈都已經死了怎麼還會走出來呢!

“你在想什麼呢!?”

“沒有!我沒有在想什麼。我們這就走吧!”

唐涼引回頭看了一眼雀靈的屋子心裏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納蘭性德看她如此又拉住了她的手。

“你自己說的要珍惜當下,你的當下就是替雀靈好好活著!都說這人死如燈滅,現在看來這話也不假,你要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和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你要替雀靈好好活下去的!”

“我知道!我會替雀靈好好活下去的!”

唐涼引遠遠地便看見長安娘站在後門處的馬車邊,雀靈已死這以後壓在自己肩頭的事情還有很多,若是自己一下子便倒下了,豈不是辜負了當初雀靈為自己奔走了。

“大少奶奶,馬

車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唐涼引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納蘭性德,納蘭性德正示意著青詩牽馬過來,唐涼引見此趕緊叫住青詩。

“你的臉色當真難看起來了,早上才吃過藥,現在又四處奔走,太醫說了你不可見風!現在已經吹了這麼久的風了,你還是和我一起坐馬車吧!”

“不必,我現在覺得頭不那麼暈了!長安娘,你就先陪著你家大少奶奶回新園子裏頭去,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你還要上哪裏去!這天馬上就要黑了呀!”

“放心吧!”

納蘭性德一個漂亮的回旋已經上了馬,但是這唐涼引卻是緊皺著眉頭,這人的病還沒有好,太醫都已經叮囑了不準見風可是這還是不聽勸告。

“大少奶奶且放心,我跟著不會出什麼事情的!一會兒若是起風了,我準備了外披,公子的性子我最了解了,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去做,不然連飯都吃不下!”

青詩說完這話便也趕緊上馬跟著前頭的馬匹,長安娘彎腰扶著唐涼引的手臂想要扶她上馬車,但是唐涼引停在原地就是不邁開步子。

“大少奶奶,您這是怎麼了!?我們還是先回新園子裏頭去吧!這天就要暗下來了。”

“長安娘,我還是想去看看雀靈!”

“大少奶奶,公子都吩咐了不讓你去看見那樣子!這件事情你還是就聽公子的話吧。”

“可是....”

長安娘也不管這大少奶

奶還想要說點什麼便徑直將她拉上馬車,唐涼引想到方才納蘭性德對自己說的話也不好執拗下去。

“走吧!”

外頭駕馬車的人一下一下地抽打著馬,唐涼引數著這次數眉頭皺得越發深了。

“大少奶奶,其實雀靈就算沒有能見到你最後一麵,但是我想她也是開心的!今日我和青詩看到公子一直拉著你的手,這心裏別提是多高興了!且不論那外人看起來如何,我們是真心希望主子能夠好的人,看到你們好,看到你們高興我們心裏頭便高興!我相信雀靈這麼一個性子的人也是如此,她日日夜夜盼著公子和你好,現在果不其然公子對您上了心,這可不就是一件能夠讓她安心離開的好事嗎?!大少奶奶,我說這話也不是為了安慰您,而是我希望您能夠懂得我們的心思,我們都是盼著您好!雀靈在天之靈看到您和公子兩個人開開心心的,那也就足夠了!您說我說的對或不對?!”

長安娘拍拍大少奶奶的手,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裏。唐涼引感懷於他們對自己的心思不由得熱淚盈眶,自己當真是未曾想到能夠收獲到這麼多對自己真心實意的人。

“你說的沒錯,那我們先走吧!青詩可讓人著手去選日子了!?”

“放心吧,青詩做這些事情還是會的!”

唐涼引點點頭,坐在馬車上心裏的確安穩了一些,可是自己現在還在奇怪為什麼那雀靈死的

時候手裏會抓著那隻金釵,加上雀靈從不會去池邊的,難道是雀靈死後別人故意偽裝出的假象讓這些活著的人去互相懷疑不成。

“長安娘,你可知道公子現在是要去哪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大少奶奶你就放心吧,有青詩跟著不會有十事情的!”

唐涼引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這人穿著那麼單薄還騎著馬到底是要往哪裏去,若是又見風病了可怎麼辦才好。

“公子,公子!你騎慢一點!你騎那麼快做什麼!”

“青詩,你就在那亭子等我,我自己一個人去,你莫跟著我!”

“不行,不行!大少奶奶都吩咐了,要我緊緊地跟著你呢!”

“籲!”

納蘭性德駕住馬等了在後麵的青詩一會兒,青詩追上來之後這才伸手將青詩攔住。

“你放心,回去也不必告訴大少奶奶我來了這裏!你就在這裏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可是....”

“你若再可是,以後就莫再跟著我了!”

“那....那好吧,那公子你可要快一點回來,你現在身上還病著,你若是回去又加重了,那我可就是真的沒法兒交代了呀!公子!”

青詩在身後喊著,可這納蘭性德早就已經揚塵而去,青詩知道這公子是要往哪裏去,那半山腰上就隻有那麼一座廟,之前就隻有公子帶著雪梅小姐去,如今這兩人也算是有了個結果,公子這性子的人自然是要去當年的定情之地說

個明白的。

“唉,跟菩薩說也就算是跟雪梅小姐說過了!這多情的人啊就是這樣難受!”

納蘭性德快馬加鞭自是聽不見青詩在自己身後說的那些話,不過現在自己心裏確實也就隻有這麼一個想法,將這懷中珍藏的手絹埋到那梅樹下,也算是了了一段緣分。雪梅不過短短一段時間之內就已經升為答應,那自己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祝福這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呢。

“籲!”

“公子,是你來了!?好久未見了!”

“林叔,你身體可還安好!?一段時間未見,你還是這麼硬朗,林婆婆呢!?怎麼不見她人!?”

半山腰上有座土地廟,那廟邊種著一大片梅花,那還是納蘭性德早年去學狩獵的時候發現的,至此每年梅花開的時候納蘭性德就帶著雪梅騎馬來這裏賞梅。管這土地廟的也就隻有一對老夫妻,納蘭性德心中對他們很是羨慕,隻可惜自己與雪梅有緣無分了。

“噢,你說老婆子呀?!在裏頭煮飯呢!今兒個我去後頭抓了條魚,硬是要烤魚,這七老八十的還吃烤的,跟小孩兒似的!”

納蘭性德將馬牽至一邊,嘴角微微笑著,心中不由得泛出苦澀之意。

“老婆子,你別搗鼓那些有的沒有的東西了,看看誰來了!?”

納蘭性德站在廟門前雙手合十對著廟中土地拜了一拜,往日都是雪梅和自己一道來的,現在自己一個人倒是有些不習慣起來

“喲,是公子來了?!正好正好,今天這破老頭子正好抓了魚,我剛說要烤著吃呢,哎,雪梅小姐怎麼沒有一道過來?!”

納蘭性德聽到這話沒有回答,兩個老人家麵麵相覷也不敢多問隻好招呼著納蘭性德進門。

“林叔,婆婆。我先去梅林那一趟,一會兒就出來!”

“哎!”

納蘭性德繞到那土地廟後頭往山上走,冬季盛開的梅花在這時候還未開放隻是偶然有幾株帶著花苞。納蘭性德將懷中那用紙包著的手絹拿出來選了一株已經有幾個花苞的樹下開始挖小坑。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納蘭性德將那手絹埋在樹下之後又放眼看了這裏的花樹,還是和當日的情形一樣,隻是人已去。納蘭性德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歎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山下,天已經微微泛紅想來馬上就要暗下來了,想到唐涼引還在府中等著自己便趕緊走了下去。

“公子,你且先別急著走,吃一點魚再回去吧!”

“不了,這魚您老留著慢慢吃!對了,我這裏還有一點銀兩,這秋一過冬來了便冷了。先預先買些東西才好。”

“不用不用!這寒來暑往的我們兩個老頭都在這裏呆了多少年了,也不見有多難過。你快將錢收起來。公子,既然你不吃魚,就喝口茶吧,這可是去年冬的時候收集的梅上的露水泡的茶!”

納蘭性

德見這婆婆熱情如初便坐下來將那茶杯端起抿了一小口茶水,這茶水滋味果然與府中的滋味不同,帶著一股十分甘甜的滋味。

“公子,今日你一個人來又神情恍惚的樣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將心裏頭的苦悶告訴我們這兩個老頭子。我們兩個老頭子雖然是不懂什麼大道理,不過畢竟也已經活了這麼大的歲數了,還是能比你們年輕人看破一些的。”

納蘭性德低頭不語將那茶一飲而盡,甘甜由心發起,本還是暈暈沉沉的一下子竟是清爽了許多。

“林叔,婆婆。其實這事是這樣的.....”

納蘭性德從頭將這話再提起,也不知道是為了聽這兩位老人的疏導還是為了讓自己舒服一些,從未與人說的事情也一並說了出來。心裏變得痛快了許多,林叔和婆婆聽了沉默了一會兒複幫著他倒了一杯茶水。

“公子,你這麼說我可是聽明白了!其實啊,你這還算是幸運的。雪梅小姐如今在宮裏當上了答應,那也算是衣食不愁,就算雪梅小姐不願意那也是我們無力回天的事情了。你瞧瞧這片梅花,我們若是將一棵樹拔起移到另一片的地上去,有的是能夠活得比在原來的地方還要好的,有的卻是馬上移馬上就死。但是我們能夠做的都已經做到了,剩下的就要看它自己。孩子,我知道你和雪梅小姐是青梅竹馬,但是這人已經走了,你就莫在心裏給

自己多痛苦了。祈求上天保佑她,這才是道理。你方才說這個新過門大少奶奶對你好,那既然已經成為了夫妻那你就得去接受人家。你覺得她對你好,她懂你,這便是你也開始在注意到她了,切莫再因為前人而迷失了眼睛。這道理啊,就跟我們種花是一樣的,你說是不是,老頭子!?”

“哎哎哎!老婆子說的都是對的,公子,我們也沒讀過書就是活得久了些,不過啊,惜取眼前人這話可是當真不錯的!我們兩個還盼著公子能夠帶這位新的大少奶奶來,這世間路啊,總有些人不與我們一道走的!你要早日想開才好!”

納蘭性德回頭看著那山上的梅花林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這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不由得動了動心思,杯中的茶水已經涼了,納蘭性德趕緊端起一飲而盡。

“我知道了,林叔,婆婆。我這就走了!”

“也好,這天色晚了路上千萬小心!”

納蘭性德盯著那梅林一會兒之後拍馬往前趕著,在亭外遇上正在急著團團轉的青詩。

“哎喲,我的小祖宗喲!你這到底是去幹什麼了呀!我還以為天黑你找不到路回來了呢!你這可是要活活急死我呀,祖宗!”

“天都快黑了,我們快回去吧!”

納蘭性德說完便先拍了馬揚塵走了,單留下這青詩一個人還在忙著上馬。雖是嘴裏念叨著,不過這眼睛還是看向那土地廟的位置。

“也不知道這土

地爺是怎麼開導的這位祖宗!方才和現在這臉色可當真是差了許多,土地爺呀土地爺,你可千萬要保佑我家這祖宗開開心心的無病無憂才好!我這青詩在這裏多謝啦!公子,你倒是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