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已經漸漸地亮了起來,井亭村內外的第一旅士兵們在下級軍官們的吆喝中陸陸續續爬了起來,搓著手,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進入了陣地,等待著北軍有可能發起的拂曉攻擊。
陣地前麵的屍體早就被拖了下去,經過了一夜,昨天白天戰鬥踏開的泥濘也已經重新凍上了,殘雪、黑泥和血汙,亂七八糟混在一起,如同一張後現代主義的油畫。
何傑貓著腰,順著戰壕巡察著。昨天戰鬥中被炮彈炸毀的幾處胸牆都修補好了,滴水成冰的天氣,土袋子堆上去,再澆上水,一夜時間就能凍得比石頭還硬。
不遠處的一個機槍火力點上,幾個士兵正在馬克沁重機槍下麵生火,把套筒中凍住的水化開。
何傑走過去,伸手在一個年輕的士兵身上拍了拍,棉衣鼓鼓囊囊的,棉鞋、棉帽和手套也都有。他滿意點了點頭,按照北洋軍這兩天的攻擊強度,不知道還要打多久,要是因為後勤跟不上造成非戰鬥減員就太操蛋了。
何傑剛挑開簾子要走進指揮部,就和正好出門的一個參謀撞了個滿懷,被何傑身上的帶著的涼意一激,參謀打了個冷戰,隨即將一份剛剛收到的抄報紙遞了過來,“司令部的電報,臨城那邊剛剛送過來的。”
“念。”何傑應了一聲,自顧自地脫掉了大衣,走到燒著水的煤爐子邊烤著火。
“電報說獨立旅一個團已經整編完畢,從徐州出發,今天中午就能抵達臨城與我部會合。”參謀簡要地彙報道。
何傑在煤爐子前搓著手,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戰局僵持了這麼幾天,對麵的敵人士氣應該也磨得差不多了,有了一個團的援軍,到時候,打個反衝擊,估計就能徹底擊破當麵的敵人,然後就可以繼續北上,說不定還能順勢拿下滕縣。司令說的是在臨城紮下根來,可沒說不準開枝散葉。
他用了跺了跺還有點發木的腳,轉頭看向參謀,“派傳令兵去臨城發報,把棗莊的第四營調過來,那邊留著獨立營就行了。”說著,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現在是上午六時四十二分,限下午五時前到達......”
話音未落,門簾被掀開,一個傳令兵跑了進來,“旅長,對麵陣地好像有些不太對。”
“怎麼啦?”匆匆趕到前線指揮部的何傑接過第一營營長張鬆霖遞過來的望遠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弱的晨光中,一麵寫著大大的“吳”字的大旗在薛河北岸升了起來。
何傑在腦子裏快速地回憶了一下,但是好像除了被袁慰亭派人暗殺的新軍第六鎮統製吳綬卿外,並沒有什麼特別有名的姓吳的將領,便搖了搖頭,皺著眉頭對張鬆霖說道,“看來對麵也坐不住了,這波換上來的多半是精銳,要小心應付啦。”
“管他什麼精銳,除非踩在老子的屍體上,不然就別想過去。”張鬆霖渾不在乎地吸了一下鼻涕。
而這時,北洋第三鎮第六協十一標標統吳子玉正大馬金刀地坐在前線的指揮部中,對著手下的幾個營統帶交代著任務,“地形大家昨天都看過了,南軍的陣地選得極好,卡在津浦路和官道上,要想過去,咱們隻有硬碰硬打下來。這次,咱們十一協主攻,張協統把炮營的18門東瀛造七五野炮也全給咱們了。咱老吳沒啥好說的,就一句話:一鼓作氣,攻克井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