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入了秋的雙島市,夜晚的溫度已經低於兩位數。
接近零點,跨海大橋上已經看不到什麼車了。
海浪拍打著橋底的礁石,一下比一下劇烈,似乎要將橋上的人盡數吞噬殆盡。
當然,這個時間,橋上並沒有什麼人——
唯獨,有一女子,穿著一身盛裝紅裙,外披的風衣已經被她丟在了一旁的馬路上了。
隻見她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小心翼翼地將掌心護在那微弱的燭火旁卻還是沒能擋住狂風的侵蝕。
長發紛飛,遮住了她那張早已凍得蒼白的臉,隻剩下了那紅唇,在黑夜中十分奪目。
火苗熄滅,留下了一縷青煙。
那一刻,她忽然笑了,笑聲夾雜著狂嘯的風聲略顯癲狂。
“好啊好啊!”她笑著舉起了雙臂,那熄滅蠟燭的蛋糕就這樣騰空翻滾著掉到了海麵之上,不一會兒便消失了。
女子的背影纖瘦單薄,卻絲毫不知寒冷與虛弱。
沒有注意到是,一輛黑色路虎車自遠方疾馳而過,卻在不經意間,又倒了回來。
女子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可下一秒,黑夜裏忽然伸出了一雙手,就在她反應遲鈍剛想回頭的時候,猛然間,她跌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隻不過,這個懷抱並不溫暖,甚至比她還要冰冷。
那陌生的氣息,甚至還帶著幾分熟悉的雙氧水的味道。
“啊——”女子一聲尖銳的呼喊,早已蓋過了那聲沙啞的悶哼,餘音融入了海浪之中。
“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一個勁兒的對不起,甚至讓那男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在尋死被人救下的第一時間,說的卻是對不起。
“咳,咳咳咳……”男人剛想張嘴,卻發現嗓子灌了風,根本說不出話,開口隻剩下了咳嗽。
“不用對不起,你這麼年輕,死,不該是你的結局。”這話對於他而言,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女人聽聞此言,內心深處的情緒管理器忽然像是打開了的泄洪閘,一發不可收拾。
奔湧的情緒湧上來,令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胸口似是塞了一塊大石頭,馬上便要缺氧窒息。
下一秒,身上忽然多了一件衣服,是被她丟在地上的那一件。
心痛一刹那忽然哽住。
“想說什麼就說吧,我不認識你,咳咳咳……你也不認識我,過了今晚,你大概就不會那麼想死了。”男人的聲音沙啞著,連帶著風聲,像是深夜海洋深處的船笛。
正文
蘇伊禾是被十幾個鬧鍾鈴聲吵醒的。
這是她一直的習慣,對於一個大齡重度拖延症的社畜來說,但凡多一個鬧鍾,都是一次遲到的功勳章。
30歲的年紀,不大也不小。
可是她的人生就像是被拖了快進條,一個月前離婚,老公出軌,幾乎是淨身出戶。一天前被裁員,對,也是她的生日。
29歲的最後一個月,她終於成了一個標準的Loser,婚姻事業雙失敗。
有一束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正好照在了她那紅腫到睜不開的眼皮之上。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昨夜發生的種種,那是她三十年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直麵死亡,卻還是被一個寬闊而又冰冷的身影,擋在了背後。
她該如何感謝他呢?
可當下,她甚至不能完整地描述出那人的長相。
印象中,隻記得他一身黑衣,身型高大卻顯得十分纖瘦,救下她的那一刹那,衣領間,甚至還有幾分熟悉的味道……
起初,蘇伊禾隻當那是海風的氣味,清醒過來後才幡然醒悟,那明明是醫院雙氧水的味道……
也可能啊,恩人是個醫生?很符合他的職業調性。
許久沒有像今天這般睡到最後一個鬧鍾了,一時間,這甚至還令她有些不習慣。
狹窄的地下室出租屋不過20平,已經是蘇伊禾目前能租得起的最好的房子了。
有些時候就連她自己都會懷疑,為什麼婚後工作了這麼久,存款卻還是少得可憐。
明明,這份工作曾經是那樣令人豔羨,明明,她也曾是名牌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可這8年的婚姻,到頭來帶給她的,卻是一紙離婚協議。
搬過來之後的行李似乎還沒來得及收拾,就那樣隨意地堆在牆角旁。垃圾桶裏的幾盒葉酸,還是她那個抱孫子心切的前任婆婆買的,如今也終於沒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