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獨自倚靠著矮榻,垂著眼睫,閉目養神。

忽然聽見一道細微的推門聲,她自夢中驚醒,抬起眼眸。

卻見來人是一身湖綠色羅衫的杏酌,如今已經是她身邊的掌事宮女了。

杏酌上前,替她將滑落在外衫仍舊披起來,有些心疼地低聲開口。

“陛下那邊傳了話,說處理政事還需一會兒,請姑娘先歇下,他晚些時候過來。”

少女低斂著眉眼,聞言低應了一聲。

“我明白的。”

謝明庭的登基大典在即,他想連帶著她的封後典禮也一道舉辦,盛大無比。如此繁瑣而重大的禮節,他不放心交給禮部操辦,於是決定自己操持。

以及前朝先帝餘黨的清洗……太後兩耳不聞窗外事,聽聞先帝的那位嘉貴妃並未處死,仍在拷打中……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他這個初即位的天子處理。

雲霏隻是覺得習慣了他陪伴身旁,如今乍然獨眠,有些不適應。

她應了一聲,便順從地依著杏酌給她洗漱更衣,宮人正要吹熄燭燈,便聽見少女突然一聲話語。

“我想出去散散。”

走也不是不可以,如今天下都成了謝明庭的。她想在宮內散一散步,不算什麼要緊事。

杏酌猶豫片刻,替少女裹上了最厚實的青色鬥篷,帶著兩三宮人,挑燈夜遊。

宮中的夜晚寂靜無聲,唯有穿過禦花園時,能夠聽見些微鳥叫和蛙蟲聲響。

她便多停留了一會兒,等要原路返回時,卻發覺走岔了路。

幾人年紀都還算小,夜深了找不著道也不稀奇。

七拐八拐地,忽然間穿進了一座破舊的宮室。

穿堂風一吹,雲霏忽然發現有些脊背生寒,正要說回去時,便聽見一聲女人瘮人的慘叫。

“啊——”

從宮殿中突然跑出來一抹瘋瘋癲癲的身影,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破舊,那女人忽然間發現了雲霏,朝她撲過來。

“是你?你是看我笑話的?”那女人口中言語汙鄙不堪,說話也顛三倒四的,“你算什麼東西?寧樂侯找回來的不知哪來的野種!也敢這樣看本宮?我是天子妃嬪,是天子最寵愛的嘉貴妃!還有我的燕喜……燕喜,你不要來找我啊燕喜!不是我的錯,燕喜……”

一番話說得眾人動魄驚心,雲霏仔細看去,這瘋癲女人果真是先帝的嘉貴妃。

她聽出對方話中意有所指,聯想起燕喜公主的突然暴亡,忍不住追問道:“燕喜公主的事……是怎麼回事?”

“不是我要害她的!”嘉貴妃哪還有當初盛氣淩人,珠光寶氣的模樣,如今狀若瘋癲,將一切和盤托出,“是陛下……是陛下說要扳倒謝家……就要栽贓陷害謝明庭……燕喜向來身子不好,對綠豆過敏……隻是……隻是我未曾告訴她,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很傷心……可是陛下,都是陛下讓我這樣做的!不關我的事啊!”

嘉貴妃嘶吼著,愈發癲狂了一般。

雲霏輕輕蹙起眉尖,想不到燕喜公主的死背後竟然有這樣可怕的故事。

為了陷害忠良,竟然能拿自己的親生女兒做籌碼。

害得她年輕嬌美的性命如此一命嗚呼。

嘉貴妃喃喃自語間,眼眸落在少女身上,她突然間朝她衝過來。

雲霏嚇得閉上雙眸,便感覺到那股攥住自己的力道被用力扯開,狠狠地摔於地麵。

她輕輕喘息著睜開眼眸,便見跟前青年長身玉立,或許是因為急著趕過來,衣衫難得有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