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少女都行禮道:“四姑娘好!”
紫衣少女擺手道:“你們不必這樣客氣,倒令人拘謹。幾個官兒詩詞背的不錯,跟誰學的?林姐姐麼?”
芳官笑道:“倒不是跟姑娘學的,而是師從山莊裏的一位詩癡——英蓮姐姐是也。”
其他幾人便是笑,說笑間又見一位藍裙少女盈盈而來,笑容恬淡如春風拂麵,隻聽她對紫衣少女說道:“四姑娘,林姑娘讓我來找你呢。”
惜春嘻嘻一笑:“方才我在她屋外沒聽到動靜,以為還在睡懶覺呢。”
藍衣少女笑道:“今兒繡莊開張,姑娘哪有閑情逸致睡懶覺呢?四姑娘快隨我過去罷。”又對其他幾個擠眉弄眼的少女說道,“不快去鴛鴦姐姐那裏,都找你幾個呢。”
竹林中,翠綠竹葉迎風而動。一扇雕花木窗已被支起,窗前現出一個清柔的身影。她正執了一把木梳對鏡理妝,青絲如瀑,頭微抬,露出一截纖細柔美的頸項,雪白如玉。
窗外一陣響動,驚到了鏡前的倩影。她朝窗外一望,雙眸輕輕一眨,眼波如水中望月,雲邊探竹,顧盼生輝。
她忽而笑了,這一笑燦如春華,又如霞光蕩漾。
她輕聲喚道:“雪靈,雪靈。”
那竹林瑟瑟之聲一片,一個雪白身影立刻輕巧躍入窗內,依進她的懷裏。
這個春日清晨,和往日一樣,又和往日有些許不同。
山間清新的空氣和山莊怡人的氛圍,讓賈府的人們已漸漸淡化了大難之後的餘悸與悲傷。這裏的日子簡單而充實,清淡又令人回味。而對黛玉來說,如今的每一個清晨,都如同一個惺忪卻又充滿希望的夢醒時分。
紅樓繡莊在城南另開分店,由尤氏主理,賈蓉媳婦幫襯。黛玉本無意讓尤氏拋頭露麵,但尤氏早已想開,隻盼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因她賢惠能幹,如今把繡莊交給她管理,也算是知人善任。賈珍的兩個姨娘偕鴛、佩鳳已離開了,也是問了她們的意思。二人臨去時,尤氏從賈母所分家產內拿出一千兩銀子分與她們,偕鴛佩鳳十分感激,一同跪地磕了三個響頭,方揮淚拜別而去。
賈母見店內人手不夠,便提議讓鴛鴦琥珀也過去幫忙。見黛玉為難,賈母道是鴛鴦也大了,不能老困在自己身邊,理應讓她出去鍛煉鍛煉,隻望今後能覓得一個佳婿;而芳官藕官幾個丫頭,已很懂得自己心意了,今後叫她們接了鴛鴦琥珀之手,便是很好。這般左勸右勸,黛玉一想也是有理,便隻能依了。
日子一****悠悠而過。因迎春年歲已大,賈母考慮著要為她說親了。這日正和劉姥姥坐在一處閑聊,賈母無意提及此事,劉姥姥略一思慮,倒想起一戶人家來。
“不知是怎麼樣的人家?”賈母連忙問道。
劉姥姥言道:“這家姓蘇,所住莊子離這裏不過七八裏路程。說起來,那蘇家本也是世家大族出身,隻是到了這一輩成了旁支,沒落了。蘇家人丁單薄,父輩早逝,唯剩下一個兒子,名叫蘇沅風,今年二十三四,是個不錯的讀書人。他家原本有房有地,隻因他父親前些年重病,不得已賣掉了許多支付藥費,待父親歸天後家中隻剩下十幾畝薄田堪堪度日,苦熬到今年已經五載。”
賈母心中對那老婦人生就一份佩服來,因問道:“難道他們沒有親戚族人嗎?”
劉姥姥撫手道:“老太太問到點子上了,正是呢。幸虧蘇家祖上出了個巡撫老祖,陸續置了些祭田,年年翻滾,現已經多達千畝,族長做主,每月從祭田裏幫助他們母子五兩銀,不然他們孤兒寡母也熬不到今天,還這般光鮮。也是這蘇公子爭氣,於家塾讀書,倒博了個秀才功名,隻因家道艱難,不好再進府學,帶累母親,便想先去立業養家,一麵做事一麵苦讀,現今在富戶人家坐館,教幾個蒙童,每月也有五兩束脩,早去晚歸,孝敬母親,日子倒也過得去。”
賈母點頭道:“我早說過,與我家孩子論親的,不管他根基富貴,還是家世貧窮,隻要模樣性格配的上就好。隻不知這蘇公子的模樣如何?”
劉姥姥笑道:“若論這個蘇公子模樣兒,雖比不上寶二爺,卻也是個俊俏兒郎。性子也和氣,待人有禮,在莊子裏是人人稱道的。但不知老太太怎麼樣,不然我去跟他們家說說,讓他親來給老太太過過目?”
賈母問道:“這倒是好,隻怕他讀書人心氣傲,臉皮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