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黛玉正獨坐在房內憂思重重,墨雪突然閃身入室,展顏一笑:“姑娘,別來無恙?”
原來墨霜墨雪二人已同水溶會合,黛玉見其神采奕奕,心下大安。誰知又聽到她帶來的一個消息:前線十萬火急雞毛信,回疆之戰雖然告捷,然雙方均損失慘重,敵軍剿滅將士八千,我軍兩萬將士亦損失近半,先鋒神武將軍衛將軍父子失蹤,生死不明。
黛玉一時心痛如絞,珠淚滴落,心忖道:“苦命的雲妹妹!難道她真要悲苦如此麼?”
墨雪見黛玉不語,自言道:“衛家估計也要入罪呢。”說罷歎了一聲。
黛玉訝然,連忙問道:“因何入罪?”
墨雪道:“戰場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是被捕,即是脫逃。”
黛玉忿然道:“被捕難道就一定是叛敵麼?”
墨雪道:“話雖這樣說,可是我朝慣例,曆來戰場被捕,就連皇子皇孫也有罪呢,衛家多半要倒黴了。”
黛玉頓時娥眉倒豎,難掩憤怒:“這是什麼混賬規矩?將軍沙場賣命,難免馬失前蹄,縱然被捕也是情非得已,熟料竟然被人這般對待,今後誰還敢再去征戰!”
墨雪也是咬牙一啐:“姑娘說的對,我也是這樣覺得。但是聖命如天,誰敢說什麼?不過我這番來,正是我們王爺要請你過府一敘呢。”
“便是為著此事麼?”黛玉問道。
“正是。”
庭院中,仍是那株老梅,此時梅花盛開,繁花點點如紅雲鋪散。他一襲白衣,坐於落英繽紛之下,望著來人,露出一抹淺淺笑意。
“你傷好了麼?”她問。
他微微點頭。
“找我有事相商?”她見他氣色尚好,心下稍安,微微一笑。
石桌上兩杯香茗,正蒸蒸冒著清新熱氣。他讓她在石凳上坐下,又在她對麵坐定,沉吟一時,啟口言道:“倒是有件事猶豫不決。”
聽他一敘,黛玉頓知此事的確棘手。這是自回疆戰場傳來十萬火急消息,和墨雪所說一樣。
今日朝堂之上,聽聞我軍險勝,但未滅其根,那叛黨頭目帶著小股精英突然收兵,不知藏匿何處,若不尋之剿滅,定會卷土重來。而先鋒神武將軍父子失蹤,更令聖上震怒,一時人心惶惶。
朝上分為兩派,一派主戰,要求派兵,尋到剩餘叛黨,蕩平賊巢。一派主和,要求將凱旋將士稍作休整,再談出兵。雙方爭論不休。
皇帝舉棋不定,宣布散朝。
“不知你是主戰還是主和?”黛玉聽完問道。
水溶言道:“依我之意,本欲親自掛帥出征,與敵酋兵車相會,不容他再有死灰複燃之勢。”
原來水溶當日出征之事,乃是掩人耳目,實則是暗自調查鹽課一案,卻讓那方以為水溶遠在千裏之外,露出狐狸尾巴罷了。
不過那戰場上是刀光劍影,這京城中亦是明槍暗箭,兩者大同小異,隻怕京城倒比戰場還要凶險。譬如在那地宮之下,遇到那可怖巨蛇,又何止比敵軍難纏百倍?
黛玉弄清楚來龍去脈,心中憂思重重:“這當朝天子,心思不是一般的縝密,每一步棋都走得穩穩當當,令人防不勝防。”暗自思慮一陣,黛玉又問:“那主和派,說的倒也有道理。”
水溶神色有些不忿:“雖說不無道理,但是此時若不乘勝追擊,待叛黨重振旗鼓,再派兵而去,便不是一朝一夕能滅得了的。到那時,豈不是更要搭上許多無辜性命?”因心係朝廷,說到此處難免語氣激昂,“想我堂堂****大幫,如何甘於屈服於人?因這樣一股小小叛黨,竟拋灑那樣多將士鮮血,甚是不甘!想來我軍主帥有不可推脫之責。若非衛將軍失蹤,隻怕早已被打入大牢。此為我軍之恥,從此定要磨礪利劍,他日雪恥。”
黛玉點頭說道:“既是要他日雪恥,更不能魯莽行事。此戰雖勝,卻損失巨大,若不讓將士們稍作休整,隻怕已無力上場殺敵了。究其原因,其實並非將士無能之故,實乃太平日久,休兵日久,將士們鮮少磨練,倉促上陣,而敵酋分外剽悍,我軍隻因以多勝少,堪堪打平。倘若,聖上也存了他日再戰心思,我想,便不能行懲處之事,這會寒了忠臣之心。反而要對死難將士進行撫恤,對幸存者進行褒獎,讓他們繼續留在軍中效命。這些將士,他們大都父子兄弟齊上陣,回來卻隻剩自身,這本身就是磨難,他們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已經脫胎換骨,與當初上陣之時,已經不可同日日語。且他們父兄屍骸丟在了戰場上,對敵酋有刻骨仇恨,同時又熟悉戰場地形,了解敵酋習性。聖上若褒獎他們,他們必定感恩戴德,也可就此彰顯聖上仁厚。留他們在軍中訓練新進兵士,便是留下許多火種,他日再戰,必定民心所向,士氣高漲,群情激昂,那時再由一英勇善戰之主將率軍,必定能一舉蕩平賊寇,凱旋班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