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蒼低著頭,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滾落到塵土之中,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初一一路陪著她沉默,走到山道口,突然扯住她的手腕,急速躍向一旁。
一支帶著白色翎羽的箭穩穩cha在初一腳邊,由於力道奇大,杆身還在嗡嗡響顫。
“世子府邸的哨羽來了!”初一不容細說,挽住簡蒼手臂,縱身撲向路旁。
一聲鳥鳴滑過,剛才寂寂無聲的山道側首突然萬箭齊發,有如飛蝗亂舞。初一審時度勢,發覺搶身小道根本不可能,無奈之下,隻得拉住簡蒼躲進山林,沿著幽暗的小道飛奔。
身後似乎還有嗖嗖箭羽追來,初一盡量護著簡蒼不受傷害,直接提氣疾馳。簡蒼氣息不繼,也不喊苦,隻是拚盡全力跑動。如此逃亡了片刻,簡蒼隻覺咽喉gān澀,亟待換口氣,才微微張開雙唇,一股冷風撲進,將她的心肺刮得鈍痛,像是受到重物所擊一般,她沒說一句話就倒了下去。
思緒退到一片黑暗裏,又像承載著扁舟的汪洋大海,飄飄dàngdàng激起一層海làng。簡蒼困倦得睜不開眼睛,全身的燥熱有增無減,悶成一團火扣下來,快要將她吞噬gān淨。
一股清涼的氣息貼在她的額上,帶著幼時山寨外特有的薄荷香。記憶中的阿母總是這樣替她驅蚊降溫,還用手輕輕摸著她的頭發,一遍一遍地喚著:“我的孩兒受苦了……”
“我不苦呀,阿母。”簡蒼無意識地說道,貪戀地汲取更多的清涼香氣。阿母的聲音變得遠了,一道溫和低緩的嗓音降下來,喚著她:“簡姑娘,你還好麼?”
簡蒼努力睜開眼睛,看清楚了初一關切的臉。他的眉毛上還攢集著一點灰塵,她抬起手,忍不住抹了下去。
初一急切避開臉,回頭看到她的驚愕神色,苦笑道:“習慣了,對不住。”
“初一不喜歡別人碰到你?”簡蒼gān涸的嘴唇一張一合,“為什麼呢?”
初一伸手闔上她的眼簾,隻說道:“你再休息下,到了晚上好趕路。”
簡蒼艱難地環視四周,看到幾棵尚是魁梧的樹木,合抱起他們這方小小的藏匿之處。樹邊零星冒出幾片糙葉子,蒙上一點青霜,在落日晚照中無采地垂著頭。
“我睡了多久?”
初一將僅存的披風給簡蒼蓋好:“好幾個時辰了。”
“那——剛才的追殺——”
初一將她挪到自己的外衣鋪就的糙墊上,低聲說:“我先將你安置在林子裏,然後躲在樹上,等他們進了林子深處沒法放箭時,再跳出來一一擊破。”
初一說得雖然輕鬆,但簡蒼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胸口和臉龐上滾落的血珠。她掙紮著爬起身,湊近了細細打量,不出意外在他後背和腰側發現了多道傷痕,均是滲出深淺不一的血水,沾染在白色中裳上,像是雜樹飛花,斑斕成暮色秋景。
她的眼淚又一顆一顆滴落下來。
初一連忙扶住她,說道:“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
“你脫下衣服,我替你上點藥。”簡蒼紅著眼睛吩咐道。
初一趕緊說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簡蒼盯著他看,他從包袱裏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挑開木塞,倒了些粉末放在掌心,合掌向傷口壓了下去。“一會就好。”
簡蒼問:“這些藥有效嗎?”
初一噝噝吸氣,笑道:“我從鼎鼎大名的四海老板那裏摸來的,一定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