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在魏家坪或是鄰近的村莊裏做個教書的女老師,安安靜靜,簡簡單單地過一生。
記憶中,魏家坪的天才是真的天。
它鮮活、明亮,不同於花店這種無根的美麗,它是有枝有節有根的。籃如淚的天,綠如翠的糙,白如雪的雲,碧如葉的水。
嫋嫋炊煙中飄dàng著米飯香,習習晚風中傳來笑語聲聲。綿綿山坡糙地上奔跑的小孩,額前黏濕的柔軟的發。糙坪之上,小九手中的二鍋頭和腮邊的眼淚。酸棗樹下,那個熟睡的少年如同畫中仙。
……
故鄉永遠是一抹柔軟而又甜蜜的哀愁。
花店桌前,想起最後一個影像,想起他手指上那枚細如紅線的血色婚戒,我深深歎了一口氣。
忽然,我發現桌上多了兩份厚厚的協議書,抬頭,卻見陸文雋正在我眼前,眼含風,唇染桃花,他俯身,雙手按在桌上,整個人罩在我眼前。
他看了看我,挑了挑眉毛,指了指那兩份厚厚的協議書,很隨意地從我桌上的筆筒裏抽出一支筆,扔在我的眼前的協議書上。
然後,他雙手jiāo叉在胸前,直直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一看,兩眼發黑,正準備逃跑,柯小柔卻扛著蘇曼衝進了花店,他一個橫摔,將蘇曼摔向我,大叫——凡人!去死吧!
……
我掙紮著醒來,卻發現又是一個夢。
花店依舊在,薇安也依舊在。
而什麼協議書啊,陸文雋啊,柯小柔啊,什麼蘇曼啊……統統都是浮雲。
我想,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心力jiāo瘁,才會總是這樣多夢,我想我果然需要會魏家坪好好冬眠一番。
【15、哦,原來,這些年,我們都不好。】
不過,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想,為什麼陸文雋沒有殺過來找我呢?他不是一直想bī著我去簽協議,bī著我嫁給他嗎?怎麼突然就人間蒸發了呢?
雖然我知道,他把婚姻當浮雲當兒戲,可是對於所有能傷害兩省的事qíng,他還是極樂意為之的,而且從不會當兒戲。
難道是前幾天,柯小柔在醫院跳樓被摔壞了?他在搞賠償事宜?
管他呢。這樣耿清閑,我求之不得。
當然,我亦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那個約定,遲早要踐行,而且,他已經兌現了讓涼生活著出院的約定。
而我,也隻能踐行自己的約定。
唉。
花店門前,我細細歎了一口氣,轉身,跟薇安道別,打算提前回去休息一下。
離開前,我囑咐她好好照顧花店,記得把寧信預定的花籃招人下午四點送到。
薇安很豪慡地衝我揮揮手,說,薑,你去吧。
金陵說,薇安的出現,成全了她對人生最終極的想象——一個身材如同魯智深一般孔武有力的女子,有個這麼文藝範兒的名字。然後,她的QQ簽名有一段時間是:每個在午夜抱著文字默默流淚的智深,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你傷不起!
薇安確實很喜歡流眼淚。
她對著天空落雨莫名流淚,她對著花店裏的花朵莫名流淚,她對著金陵給她發工資也莫名流淚,甚至吃飯的時候,她也會對著米飯莫名流淚……
開始我猜測可能她某個親人去世了,後來,我發現不對。按薇安流淚的頻率推算,她全家去世一遍都嫌不夠。
再後來,我也就習慣了薇安流眼淚。
薇安說,她這時保留著嬰兒的習慣,赤字的心靈。
其實,薇安除了流眼淚,在各方麵還都算優秀。所以,花店裏四個幫手,我最後將重擔jiāo給了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