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父親身旁,他正清點箱籠數兒。
“父親這回出門,販了些什麼?”
寶茹常替他算賬,父女兩人一同說些生意經是慣常的,當下姚員外便與女兒細細分說起來。
“起頭自有五百兩銀子的湖州貨,在蘇杭那邊出了一些兒,換了那邊的時興貨,香袋兒、汗巾子、折扇兒、絹花兒這幾樣。又在揚州買些香粉頭油胭脂等,便直去了南邊泉州。”
說著便從懷裏摸出一個隻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匣子,寶茹接過來細看,方寸大的盒蓋兒上雕著的是一幅描金中秋夜宴圖,怪精致的,隻這盒子就價值不菲了。
揭開蓋兒,裏頭存著三塊極大的寶石,隻拿了絲帛隔開來防著劃碰。流光溢彩,教人看了便心兒撲嗵撲嗵直跳。現下院子裏人多眼雜的,寶茹立刻把蓋兒合上。
姚員外卻不甚在意,指著匣子道:“泉州風物與咱們這邊格外不同,那邊開海總有十來年了,有許多西洋景兒呢!許多西夷人生得好生奇怪,不像是人倒有幾分似鬼,眼珠子,還有頭發,有許多顏色呢!不過他們大多能說咱們的話,做生意也沒得妨礙。這寶石就是與他們換的。”
又可惜道:“泉州那邊有許多海外寶貨,這次去了才可惜本錢帶的不夠。隻說這寶石,咱們如何稀罕,匣子裏那樣的,紅貨行裏,沒得二百裏銀子,一塊也不能得。可我換得來隻用了一窯瓷器並兩百斤雲霧茶喱!”
說得興起與寶茹比劃。
“那麼大的珊瑚,總要有六七叉吧?紅通通的,再沒見過那樣的好珊瑚。又有那南洋的珍珠,老話兒說八分為珍,九分為寶,可那一匣子沒得九分以下的。更難得,個個滾圓明淨。這些全是大海商的貨,真是好富貴。”
姚員外話裏全是豔羨。
“這些卻不關你爹我這般商販的事兒了,我帶去的貨在泉州全是上上等,幾日便全都脫手了,後頭有聯係本地的行會經紀,買了許多寶貨,那等珍珠寶貝兒輪不著我,我就專揀那些價兒不貴,卻容易出脫的販。”
“那這些都是寶貨不成?”寶茹看著這些箱籠,十分想打開瞧一瞧。
“這倒不是。”姚員外與她說道:“寶貨雖好,在咱們湖州卻不若蘇州價兒好,而且還得白饒蘇州到咱們湖州的腳費,且不合算。”
寶茹一想,是這個道理呢。湖州雖然富庶,卻不若蘇杭崇尚豪奢,寶貨之類自然不如那邊時興好賣。
“我在蘇州便把寶貨全都出脫了,隻挑揀了些格外得人意的,裝了一箱子,單留與你拿著玩兒呢!”姚員外此時神情格外慈愛。
“謝謝爹!”寶茹心裏十分歡喜,倒不是為了那一箱子禮物,隻為了世上有這樣一位父親時時刻刻想著你,對你好呢。
“至於這些箱籠,全是蘇杭那邊的玩意兒,雖說自蘇杭販到湖州得利不多,但總不能走一趟空船,多少賺些,就是能給我家寶姐兒添一盒花兒粉兒的也好啊!”
姚員外雖說在外病了這一場,但精神是極好的。隻因他心中十分得意:路上幾回生意都做得極精明,低買高賣的,賺了極厚的利潤。心下想著,悄摸摸地問寶茹:“丫頭,猜你爹我這回賺了多少。”
一見父親這神色便知道他是有心想要炫耀,當下順了他的意,試探猜道:“辛苦半年多呢!我猜總該翻了四五番罷?”
姚員外十分得意:“世人都這樣猜呢!出門不過半年,能有四五番那都是上上簽兒,你爹我卻獨有那等好運道,這些沒出手的貨不算,那三塊寶石也不算,已有三千兩落了袋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