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外這樣吵鬧,家裏卻格外肅靜。那日從正房臥室出來後,寶茹雖每日依舊關照姚太太的湯藥衣食,但再不肯去她房裏請安。對她那樣溫和慈愛的母親,卻有那樣她不可接受,甚至是厭恨的念頭——她不知如何見她。不至於怨恨,但又如何能無動於衷!
偶爾廖婆子也會勸說:“姐兒服個軟吧!如今這樣與自家親娘賭氣又算個什麼呢?”
寶茹隻是搖頭,這可不是為了賭氣。這幾日,平靜時她偶也想著,自己是有些錯的,自己從沒真正融入這個來了三年的世界。虛浮著俯視著,竟沒得一點過日子的踏實,她是決心不再如此的。可有些事不同,那一點自愛自立是她不能碰的底線了,她不肯像個古代女孩子那樣沒了自我,混混沌沌地過日子!
如此撚指又是四五日過去。這一日,剛吃了早飯,姚淑芬與她那兄弟又在門口賴著。吵鬧叫罵,或有那等閑人,最喜看些熱鬧,便圍著姚家門口指指點點。今日聲勢格外大些,姚家屋子不算深,正院與外頭隻隔了兩道牆,便分外叫人心煩!可寶茹也沒得法子,若是驅趕或是與他們說理,他們隻會越發起性兒了!
寶茹正暗自忍耐,要小吉祥兒找些紙張出來練字兒靜心。忽地,外頭爆出一陣極響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陣拍門聲。寶茹本不想理會,姚淑芬兄妹間或拍門驚擾也不是第一回了。卻不想之後是一陣極熟的聲音——是安排去吳山鎮照顧姚員外的白老大。
“太太!大娘子!快開門來!東家回來啦!”
乍一聽,寶茹‘唬’地一下起身,沒等她迎到垂花門,姚員外帶著小廝來興已迎麵過來。
在外病了一場,本來就不甚發福的姚員外越發清瘦了。他在外病了這麼久,寶茹不願相信好好的人會這樣就沒了,可如今這種事卻是尋常,人都說姚員外隻怕回不來了,連家裏的下人都早就嘀咕起來了。
來到這世界,寶茹最依賴的便是這個父親,如今看見他平安回來,當下便流下淚來。
姚員外早年行伍出身,最不耐煩女子啼哭,可若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卻是不能不管的,越發不知所措。
還是來興在一旁提醒道:“姐兒別哭,老爺平安歸家,是好事兒呢!且一同去見太太吧!”
姚太太本是聽到叫門聲就要下床的,但奈何躺了多日沒得力氣,到底廖婆子勸住了她,隻起身半靠著坐了起來。
兩夫妻見麵,俱是大病過一場,臉色白白,清減許多。姚員外抱住老妻肩頭安慰一番,又重新照顧她躺下。
“你且安歇,我還有些事情料理!”
說完便帶著寶茹出了正屋。
的確有好一番事情要料理,他這一回回來卻不是白回來的,帶了有好些貨物呢!方才白老大沒進屋來就是在外盯著車船行的人卸貨呢。
姚員外自碼頭下船,立時雇了車船行十來輛大車,連人帶貨一氣兒拉回了家。此時寶茹隨父親出來,家裏的大門和垂花門都全開了,卸貨的車夫來來去去,箱籠等全堆在了院子裏。
寶茹走出大門,見許多街坊都來看熱鬧,而姚淑芬兄妹卻不見了蹤影,想是見姚員外回來便立刻尋空一溜兒跑了吧,當下便不再理會。許多婦人上前與她說些道喜的話,並問她一些她母親的病情,要約她下個月初一起吃茶等事。寶茹一一應答,待說的差不多,寶茹才去看父親販了些什麼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