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允禵突然明白,於公於私自己都可有無窮無盡的欲望。
“可是允禵,現實已是群逐不複,塵埃落定,權力早喪,若再苦苦不放是否隻是將自己置於險難之境?”宛琬望著他,忽然道。
允禵一下呆怔了,突然間變臉。
“你們總覺得他是使了手段,可捫心自問,你們誰又沒有使手段呢?技不如人,輸了就是輸了,為什麼還要不甘心?你知道,你們之間的區別是什麼嗎?他的手下對他忠心耿耿,萬死不辭,可八哥手下卻多是些樹倒猢猻散的小人。其實是否忠心這些都是相互的。”
“相互的?”他置疑著,麵上神情似不能相信她說的話。“難道我對屬下還不夠好?難道九哥他們出手還不夠大方?”
宛琬有些頭痛,該如何能讓他明白過來。“我懂你的意思,你們總是覺得出手闊綽,給了錢就行,可銀子搭出的關係來得快去得也快。雙方——應相互建立起感情才行。”
“感情?”
“是,感情。”宛琬肯定地點點頭,“允禵,你可知它有多重要。隻因我們是人,是會感恩的人。其實你不了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宛琬思索著,該怎樣形容。她搖了搖頭,無法形容。“我不知該怎麼說,如果你願意深入了解他的話,便會知道他給人印象很極端,他身上有種魅力,或許有人會因受不了他脾性而分道揚鑣,可跟著他的人都會由衷地敬佩他,會為他折服而油生追隨之情。而感情——它可令人們做出許多出乎意料的事,包括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望著她半響,生硬道:“在你眼裏,他什麼都是好的。”胤禛他冠冕堂皇的那套便是從前皇上也給瞞了過去,更何況是她呢。
慢慢地,允禵的眼神變得悲傷又固扭。
他不過是在等著她偶爾的回首,哪怕,隻一眼都好,他隻是想要她,看一看他,和他說說話,這樣就夠了,真的。
可就是這樣,胤禛——他都不允許!
“宛琬,你留在這裏不會快活的。我曾和你說過愛新覺羅是個豪豬之家,你還記得嗎?父子、兄弟、夫妻間都長滿了箭刺,若想互相依偎靠近對方隻有深深地傷害彼此。宛琬,你跟我走,我們走得遠遠的,就算在西北住穹廬、衣氈裘、食畜肉、飲酪漿,又如何?至少那裏有自由的天空。便是氣候惡劣,習俗迥異,言語不通,也快活過這裏……”
“不,無論這裏是什麼樣的困境,無論未來會如何,我都不會跟你走的。”
突然間允禵指著胤禛的方向憤怒道:“你何曾給過我機會?你眼中隻有他,你對他溫柔的笑,深情的笑。你看著他時的眼神,如此驕傲,像在說他是世間最好的男子,而我是那麼微不足道。”他猛的拉住了宛琬的手。
“允禵,你怎麼還不明白,愛本身沒有錯,可它不能傷及旁人。你種下了一顆扭曲苦澀的種子,怎麼能指望它結出甜美的果實?”
允禵麵上凝起層厚厚寒霜,他嚐試著要呼出心中那股悶氣,卻適得其反,慘笑道:“是,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的錯……”
想起從前,偷梁換柱,以退為進,刻意欺瞞,他都對她做了些什麼?是,他曾經做錯過很多,曾經瞞著她的事很多很多,隻除了一件——他愛她,他從未隱瞞自己對她的情意,從無怨悔。
她腦中一片紊亂,渾身皆痛。
允禵接著又道:“從前我心裏有你,便以為你心裏也非得有我,才叫公平,卻沒多想,情字向來由天不由人。琬,是我錯了……誰教我偏偏喜愛你……”允禵緊拉住她不放,眼神中露有哀求之色。
宛琬想起從前她最傷心絕望時,他的情意,兜頭罩來,教她措手不及。她心中泛酸,眸中浮霧,可對於無法回應的感情,藕斷絲連才是真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