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侍立身後,已過四更,四爺依舊靜靜立在窗前,衣袂輕飛,仿若這天地萬物俱已不在,隻留四爺一人,青衣寂寞,獨自佇立。

月華淺去,天空微微露白,日出之處隱約一抹橘紅。

太醫伸袖拭去額間冷汗,回稟胤禛,已將箭弩取出,止住了血,解了毒,格格性命應可保住。他見胤禛一身憔悴疲倦,眉心深深褶皺舒展開來,微微猶豫:“隻是——”

胤禛聞言褪去喜色,“隻是什麼?說。”他語氣平淡異常,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勢。

“隻是那箭弩上也被人塗抹了毒藥,兩毒齊發,雖都解了,可因兩毒相混在體內停滯過久,隻怕格格以後很難受妊。”太醫咽了口口水,訥訥道。

胤禛的臉微微一僵,身子微顫,伸手扶住冰涼石欄,袖袍在晨風裏輕輕飄揚。

許久,他踏上石階。

室內,不知是燃了多少盆炭火,推開房門,隻覺一股灼炙之氣撲麵而來。正中擱著張矮榻,青蓮色紗帳層層挽起,眾人覷著胤禛麵色,俱都不敢開口,室內一時死寂。

矮榻上宛琬血汙狼藉,麵色灰敗得不見一絲血色,冷凝得如同蠟人。

胤禛取過溫熱棉巾,絞幹了,揮手讓人退下。他坐置榻沿,手指摩挲,撩開宛琬額前糾結的亂發,慢慢地,輕柔地擦拭著。

康熙四十八年臘月。

如席大雪漫天飛舞揚揚灑灑直落了一天一夜,似乎定要將天地變了顏色才算淋漓酣暢。終於雪停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空氣清冷,街上三三兩兩調皮嬉鬧的孩子,不時傳來幾下稀疏的鞭炮聲。

四貝勒府各處都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從大門、儀門、前殿、配殿、福閣、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直到正殿,階下大明角燈,兩溜高照,各處皆有路燈,宛如兩條金龍一般。府裏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團錦簇,日夜人聲嘈雜,語笑喧闐,爆竹起火,絡繹不絕。

額椅殿四周重重侍衛把守,無論何人無牌欲入,皆回王爺有令,宛格格需要靜養,概不見客。

殿內四處鎏金琺琅大火盆中加入了百合香,聞之清爽。

胤禛見太醫正與藥童合力扶著宛琬灌入參湯,他招手示意半夏出來。

“她昨夜裏睡得可安穩?共發了幾身汗?日裏醒轉時間可久?有無進食?”胤禛不厭其煩一一問道。

“回爺,格格昨夜裏睡得還是不安穩,常常驚醒,渾身抽搐,一日總要換過四、五身。日裏醒轉時間倒越加久了。隻喝了點參吊三七湯。”半夏眼圈泛紅,爺每回來都要問這幾句,要她們輕手輕腳,生怕吵到格格似。可任發出再大的動靜格格都無反應,她就算醒著,也隻是靜靜坐那發呆,視若無物,充耳不聞,象活在另一個世界裏,無人能入。

太醫上前請安,據實回稟:“格格身骨贏弱,雖無性命之憂,但因傷口太深如要完全痊愈至少還需等上一年時間,就算用宮裏最好的瑩玉生肌膏,留下銅錢大的疤痕也是再所難免。另外她心結難解,氣血內淤,要完全恢複神智——”太醫停下沉吟不語。

“你的意思是她就一輩子這樣,醒不過來了?”胤禛嘴唇微顫,沙啞問出。

“也不盡然,世間多有出乎意料之事,醫理隻不過是滄海一粟。能否醒轉還看天數。”太醫含糊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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