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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緊了聽筒,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樣的理由,堅持著不說一個字。

“今天早點睡,明天還要考試呢。”

平淡到漫不經心的口吻,卻比任何溫柔都更然讓我感動。

“我掛了。”

電話掛的很幹脆,我握著聽筒,愣愣地盯著紅色的話機,疑心剛才的一切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那種不真實的感覺讓我再也沒有入睡的可能,我跑到街上,花了半個小時才攔到一輛車,半年裏第一次回到了附屬醫院。

今天是他夜班日子。

住院大樓對麵,有一個24小時營業的咖啡店,常有附近的白領帶著筆記本在這裏加班。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抬頭看著燈火通明的住院部,幾百個窗口裏,我準確無誤地認出了他所在的那一個——於是四周的燈火都消失了,黑暗裏隻有那一個窗口懸浮在半空,我看到一個人影站在窗口,我知道那是他……

其實那隻是一個比指甲還要小的光點,在這麼遠的地方,我能看見什麼呢。

可我還是看到了。

我看到他的辦公桌,永遠一樣的井然有序,書用海藍色的簡易書架碼在左邊,右邊是疊得整整齊齊的病例,最上麵的一份一定是實習生寫的,上麵全是用紅筆做的標記。左邊的抽屜裏有墨水和聽診器,再裏麵放著一次都沒用過的公交卡……桌子每天要擦三次,每個邊角都和他的人一樣一塵不染,他總愛坐在靠右邊的地方,習慣一轉頭就看見我,然後叫我去送文件,或者帶一張報紙回來……

一整個晚上,我就坐在那個座位,出神地望著他的窗戶發呆,直到天空破曉,燈光熄滅,我才慌慌張張地趕到考場,心裏卻覺得異樣的寧靜。

這半年來從未有過的幸福和寧靜。

筆試的結果不難預料,我以中等偏下的成績上了線,和筆試比起來,麵試其實更加重要,因為那不是死背幾本書就能取得優異成績的。

我還記得很久以前,夏遠曾經問我,一個醫生出不出色,硬件看什麼。

我說勤奮,他嗤之以鼻,順手在我頭上敲一下,“是看這裏。”

他總覺得我會有作為,總覺得我聰明出色,我知道,就算我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他仍然是這樣以為的。

我不想讓他失望,也不能再讓他失望。

他對我失望的次數,已經足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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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聯係了X醫大的一位導師,郵件發出後,他要求我在麵試前一周達到B城,和我麵談。我知道老X醫大的作風——教授會和學生麵對麵地進行交流,以考查學生的素質人品,我隻是沒想到這個傳統竟然有人延續至今。

準麵試進行的比想象中來的順利,我從一個X醫大的學姐那裏得知,不是每個人都得到了準麵試的機會。我不是應屆生,也不是名校畢業,我唯一的優勢,竟然就是那三年做學生幹部的經驗。

準麵試的最後一個問題倒大大出乎我的預料,已經開始謝頂的教授一掃之前的隨意和善,極嚴肅地問我,“你對醫德是怎麼理解的?”

問得太突兀,但我並不害怕突兀的提問,早在做學生會主席的時候,我就學會了隨機應變,各種冠冕堂皇的套話我都隨身攜帶著,能在適當的時候,拋出言辭得當、激昂又空洞的漂亮演講。

然而這個時候,那些話我全部都不想說——在聽到這問題的一瞬間,我第一個想起的,竟然是他。